一邊想著該怎麼在家族中蒙混過去，六羅一邊留心自己家的兄弟，九瀾的心情實在很愉快，愉快到讓他覺得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三哥都不擔心嗎？」他們現在應該傷腦筋都來不及了吧？

「如果事情和我想得差不多，那應該是不用擔心。」九瀾聳聳肩說。

「欸？」

「她剛才不是說，要我們出去先檢查時間嗎？」九瀾的語氣很平淡，「你沒發現嗎？我們的手錶和手機都恢復運作了。」

六羅馬上從身後的背包裏面翻出了手機，果然上頭的時間已經移動了，先前儀弦關到園圃裡面時，他們就發現不僅手錶停止，手機也無法使用，但現在兩者都恢復了運行。

「先前你太忙了所以沒仔細看吧？其實我們的手錶不是停止了，因為他們多多少少還是會往前移動個幾格，只是非常慢。」九瀾心情很好地說道：「所以根本沒有壞掉喔！」

這點六羅當然有注意到，只是三四天才動一小格的手錶難道不算壞掉？

他真的無法理解九瀾的意思。

「小六，先陪我去右商店街買東西吧！」明明連藉口都還沒開始想，九瀾卻一直神色自若。

雖然不曉得自家哥哥哪來那麼豁達的態度，但反正都已經失蹤幾個月了，所以再晚個一天也沒差，因此六羅也就乖乖陪九瀾去了。

不過正如同先前的咫尺天崖，這麼短短幾個小時不到的時間，居然讓人差點沒命回來。

照理說妖師不是滅絕了嗎？出現儀弦這麼一個已經很讓人匪夷所思了，雖然也從她的口中隱隱約約曉得妖師應該還有其他遺族，不過恐怕是躲到不知名的世界角落，隱姓埋名的過著不為人知的日子。

但眼下這位商店老闆是怎麼回事！？這家店在右商店街知名，而且經營已久，每個人都曉得老闆的名字，也知道老闆是舉足從原世界遷過來的。

不過他們可從來沒聽說這個老闆是人人喊殺喊打的妖師一族啊！！！

好吧，至少六羅是完全沒想到的，不過看他身旁還好整以暇和人家對峙的兄長，恐怕九瀾早就猜到了吧？所以才會跑來這裡。

劈頭對方就放了強悍的法術將他們困境了一個奇異的空間之中，那是一個可怕的迷宮，彎彎繞繞了老半天，找不到出路的就算了，裡頭居然還養著大批的高階妖獸，要不是他們倆個實力夠強悍，早被當成飼料餵了。

不過實力在強，找不到出路還是只有餓死一途，那些魔獸很棘手，但再棘手也沒有迷宮本身棘手，還是飽讀詩書的六羅在繞了四個小時之後才稍微看出些門道，那不只是個迷宮，還是個「擺陣」，是中國人厲害卻不廣為人知的手段之一。

迷宮本身自成一陣，雖然裡面除了養了些妖獸以外，就沒什麼其他的陷阱了，但這個迷宮本身就是個巨大的機關和陷阱！

即使他們倆個將走過的路線繪製成地圖，最後還是會繞回原處，或者發現繪製地圖的線條居然打結了……

或許妖師的手段終究只有妖師能破吧？最後他們能逃出那個詭異的迷宮還是多虧儀弦給的魔藥，其中一種名為『迷蹤尋香』的淡金色魔藥就是專門用來指路用的，當然他們並不曉得這種魔藥的真名，只是儀弦先前把魔藥給他們的時候，留了一張筆記下來，筆記中稍微提點了他們一點點這些魔藥要怎麼使用。

但筆記中不只沒寫魔藥的名稱，甚至也沒說哪一瓶魔藥是什麼功用，只列出了一堆魔藥的功用，然後把魔藥的特徵大致告訴他們，讓他們自己去找尋想要使用的那種魔藥。

那個女妖師簡直把他們當成學生在玩了！

而罕見的是『迷蹤尋香』的型態也不是一般魔藥最常見的液態，而是氣態，不過如果不是那麼罕見的型態，說不定根本認不出來……

但在他們用儀弦給的魔藥破了這個奇異的法術後，對方反而露出更加陰冷的表情，而且身上的殺意則更加兇狠。

「羅耶伊亞家的兩個當家之子嗎？」平常雖然總掛著奸商般的笑容，但大抵還不失為一個好人的老闆叔叔掛起了冷笑，「本該和你們井水不犯河水，不過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也只能請你們短命了。」

「且慢。」九瀾淡淡地說，這兩個字通常應該將聲音沉著說，但九瀾卻用一種雲淡風氣的語調說著，不過這種詭異的講法讓本來想殺他們的老闆真的愣了一秒。

「要慢什麼？雖說多活一秒是一秒，不過早死才能早超生。」雖然沒有瞬間做掉他們，不過老闆身上的殺氣依舊很強烈。

「我想你要殺我們大概跟我們兩個知道你的種族脫不了關係，而我們之所以會發現你的種族，自然是因為我們和你其他的族人接觸過了。」九瀾用著事不關己的語氣如此說道。

「所以呢？」老闆挑起了眉。

「看我們剛才使用的魔藥，你應該也認得出來我們接觸過誰了吧？」九瀾似笑非笑的問。

「……儀弦那女人做事一向不留尾巴，為什麼你們兩個還會活著？」從九瀾的話中，老闆終於注意到不對勁之處，於是他皺起了眉頭問道。

「『藥之儀弦』的實力我想你比我還清楚，你認為她會敗在我們兩個小朋友的手上嗎？」九瀾懶洋洋地問。

「……」

「那麼，為什麼我們兩個發現她身分的小朋友，為什麼沒有被她殺死，反而還拿到她的魔藥呢？」九瀾慵懶地補上了最後一擊。

「你想說你們不是敵人？」老闆狐疑地問。

「如果是的話，也活不到現在吧？」九瀾聳聳肩說道。

「那就怪了，我聽說羅耶伊亞家族前陣子才接了一張暗殺她的單子呢！暗殺者會不是獵物的敵人？」老闆瞇起眼睛瞪向他們兩人。

「既然你都收到了這樣的情報，那麼你應該也知道羅耶伊亞家族不久前就將這張追殺令撤掉了，而且還幫你們收拾掉那個委託者囉！」九瀾露出非常親切和善的表情說道。

雖然他說的話是事實，但卻把真正的實情扭曲掉了，在有實力殺掉儀弦之前，他們的確都不是敵人，而背地裡幹掉那個委託人則是為了封口，封口的目的自然是為了不讓人知道他正深入調查妖師一族。

「喔？」終於將赤裸的殺意收起了些，老闆挑起眉毛露出好奇的神色問：「那麼敢問羅耶伊亞家的兩位為何要幫助我們啊？」

「首先，我們本來就不懼怕你們的能力了，畢竟傳說裡面都說妖師一族有強大的力量，雖然儀弦的確很強，不過都還在一般種族的合理範圍之內，所以並不需要特別忌憚。」九瀾兩手一攤說道。

鬼話連篇！六羅偷偷在心裡翻白眼，雖然沒有露出明顯被嚇到的樣子，但儀弦展露的能力還是讓他們兄弟二人捏了不只一把的冷汗，何況那個妖師一族的言靈之力，根本就把他們坑慘了！最好不需要忌憚！

「再者，同為被世人唾棄的邊緣族群，也沒什麼必要彼此計較吧？」九瀾面不改色地繼續亂扯。

幸好六羅有受過專門的臥底訓練，所以即使聽到九瀾那堆鬼扯扯得讓他都想撞牆的話還能不露出任何心虛的表情。

不過很顯然地，就算六羅沒洩自家的底，眼前的妖師也是一臉不信的模樣。

「最後就是我和她有點小小的利益交換嘛！」大概也知道對方不會相信自己上述的胡扯，九瀾彎起了一抹奇異的笑補上最後一句。

「喔？」露出了好奇的神色，老闆這下倒是有幾分相信了，因為照這個小鬼這樣分析來看，他說的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儀弦的確絕不可能讓有害族人的苗子留下，而這兩個孩子也不可能是她的對手，即使真的用某種手段打贏她好了，要拿到她的魔藥也不可能，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妖師的法術之物和能力決不輕易外流。

就算他們真的殺死儀弦也不可能，因為在被殺死的時候，銷毀所有存在的證據以及落到敵人手上會對族人不利的東西，是所有妖師無言的默契。

「所以我們不是你們的敵人。」九瀾說出狐狸般的語言。

「……」六羅真的很想對自己的兄長大翻白眼。

「那你們又是怎麼弄到儀弦的東西？」老闆非常感興趣的問道，藥之儀弦在妖師一族中也絕對是個異數中的異數，不混進人群之中，也不隱身於世界之後，甚至不怎麼和外族往來，即使是同族，除了族長之外也沒有人能夠掌握到她的行蹤。

這還真是第一次聽說那個女人居然會將魔藥交給外族的人，若是最常和妖師往來的精靈族那還勉強說得過去，不過這兩個小鬼卻是獸王族的混血者。

「被她請去當園丁了。」九瀾輕描淡寫地說道。

「……那女人又沒事閉關了是嘛！」一語道中儀弦做了的事情，老闆這下很想仰天長嘆了。

「藥之儀弦」為了研究並且進行某些實驗會忽然將自己閉關不是什麼大新聞，有時候也會請剛好遇到的族人幫他管理園圃或者收藏資料，不過這次居然那麼隨便的抓了兩個外族的小鬼，而且事後沒把人家做成肥料或者洗掉記憶，甚至還給了他們自己從不外傳的魔藥，可見得儀弦那女人真的很喜歡這兩個小鬼。

當然不排除裡頭可能也包含其他目的。

老闆這下是真的把殺意收個精光，妖師一族為了躲避追殺，因此和自己的族人也會保持距離，因為這樣這樣即使哪天身分曝露也不會牽連到其他族人，所以他們之間會基於同族互相協助和幫忙，但撇開同族立場，大家私底下感情卻都不怎麼樣，不過基本上也都維持著井水不犯河水的態度。

所以不對其他族人看中的傢伙（或是獵物）出手也是大家墨守的規矩之一。

何況沒有人想惹上那個儀弦，她的實力即使是族長也得忌憚三分。

「那麼小朋友，你們跑來找我有何貴幹？」老闆挑起了眉。

「只是想確認看看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九瀾聳聳肩，「認識儀弦之後，大約也抓到了妖師的痕跡，以前就注意到這邊有奇異的感覺，這樣一比對不難察覺那感覺來自於妖師一族，所以想來看看自己的推論是否正確。」

「小鬼，這種話說出來不怕被我殺了滅口？」雖然看在同族的面子上不能殺掉對方，但這個小鬼實在太機靈了，讓老闆不得不開始考慮把對方的記憶洗掉之類的預防措施。

「反正我對告訴其他人也沒什麼興趣，」九瀾依舊是那樣無所謂的態度，「不過你要不要和我做個交易呢？」

「喔？」老闆挑起眉，原來這小鬼打算利益交換是嗎？

「行有行規，道有道規，和你做了交易自然更不會出賣你們。」在六羅的眼裡看來，九瀾現在的笑容就跟狐狸差不了多少。

「……說說看吧！」很有趣，非常有趣，還是第一次碰上這樣的小鬼，老闆決定先聽聽他想幹嘛再做決定也不遲。

「就是……」九瀾一派悠閒地說出讓身旁的六羅和老闆都瞪大眼的話。

＊

「三哥，這樣真的沒問題嗎？」離開老闆的店後，六羅有些不安地問。

最後那個老闆幾乎是拍著桌子大笑送他們出門的，之後還說隨時歡迎他們光顧他的小店，以後在他那買東西都可以幫他們打個八折的折扣，似乎對他們兩個小朋友居然有這種膽識和氣魄做這種事情感到非常開心。

事實上九瀾提出的交易其實不算太複雜，最主要的還是情報和資料的交換，他們家是殺手家族，對於某些情報的掌控度非常高，而且情報流通的速度也很快。

所以他們答應那個老闆，可以代他，或說代妖師一族截斷可能和妖師有關或者可能暴露妖師一族還在世的情報，並且調查出情報的出處和來源然後告訴給他們。

相對的，那個老闆也必須將妖師大致的能力和特徵告訴他們，不然他們怎麼要怎麼幫忙注意情報裡頭是否有妖師的蹤跡呢？

這對妖師一族而言是件很危險的事情，因為要將他們的能力和特徵外流，如果九瀾和六羅出賣他們的話，妖師一族這次說不准真的會遭到滅族之禍。

但九瀾和六羅這邊也是有一定程度的危險在，畢竟擅自將情報洩漏出去本身就是件很危險的實情，而且還幫忙調查情報散出的源頭，這種事情更是最高危險度的黑吃黑行為。

也知道他們這邊的風險，所以最後那個老闆居然很豪爽的答應了，不過同時也警告過他們，膽敢出賣妖師的話，妖師的報復和詛咒也不是鬧著玩的。

這也是六羅最擔心的一點，九瀾可不是為了和妖師做朋友而調查他們的，他可沒忘九瀾最初的目的是什麼！

這樣認真說來，剛才那個老闆也算是九瀾想要收藏的收藏品之一吧？

畢竟都是失落的妖師一族的族人啊！

「放心吧！小六！我自有分寸，反正這種事情大哥二姊也沒少幹過，」他們家的小孩都有各自的情報網，這種暗裡來暗裡去的事情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九瀾其實也不是首例，「而且相同的收藏品不用太多，我現在唯一想要的只有那個女人而已。」

是因為先前被抓去顧園子，顧的滿肚子火的報復嗎？六羅還以為九瀾已經和對方混出那種臭味相同的友誼了咧！

看來他果然還是太天真了。

「因為既然要找收藏品，當然要找最頂尖的，次品就算了。」九瀾聳聳肩說。

喔！原來是因為那個女人的實力比較強啊……

六羅只能苦笑了。

「對了，小六，看一下旁邊鐘上的時間。」他們還在右商店街閒晃了一會，九瀾忽然指著旁邊賣著許多時鐘的店說道。

那是個專賣魔法時鐘的店，裡頭的鐘不只顯示各個不同種族之地的時間，同時也會顯示自己所在位置的時間，它的基本功能就是讓人作時間對照，當然還有很多附加的功能，只是每個都不同，共通點只有都和時間有關。

「欸！？」看著那堆時鐘上頭顯示的現在時刻，六羅愣住了。

這種時鐘很精緻，不只會標示出現在幾點，同時也會有今天的日期之類的，於是六羅華麗麗的愣住了。

「所以，你可以不用煩惱藉口了。」早就猜到事情會這樣了，九瀾悠閒地說。

「為什麼？」六羅將難以置信的目光轉到九瀾身上。

因為時鐘上顯示的時間，和他們被那個女人抓去的那天只差了一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