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除夕之二

在香燒到剩不到三分之一時我跑去擲茭,拿到三個聖茭後,我捧起桌上的金紙準備來燒。

這時椪柑就自動躲到房間避難了,畢竟是年獸,雖然有對抗能力,但還是不喜歡火光。

要說這種時候會法術的最大好處就是,我連打火機都不需要,可以自體點火然後扔到金爐燒,我按著金紙的其中一邊,然後開始轉動另一邊,將金紙轉成漂亮的花形接著點火丟到金爐裡。

雖然扔下去金爐有點多此一舉,因為以我放火的能力,我可以瞬間把這些金紙燒得連灰都不剩,但總覺得這樣好像沒啥誠意,所以我也就耐著性子慢慢燒,反正我後面有個似乎很想耗時間的混血精靈。

再說任務是他的,我當然不介意慢慢花時間來,反正今晚的除夕大餐負責的人是綠葉他們,而且我們還是吃火鍋,所以我只要晚飯前回家就行了。

燒完金紙後,差不多就可以用餐了,雖然不太明顯,但坐在我對面的冰炎正露出一種我很熟悉的表情。

當年每個發現我會煮飯,包括我的老師都曾露出過的……一臉發現新大陸的表情。

「如果你懷疑味道的話,可以不吃沒關係。」我沒好氣地說。

冰炎只是一言不發地捧著碗,用著很認真的眼神盯著碗裡的滷肉和青菜。

他該不會沒吃過台式的小吃吧?

「我承認,我很訝異。」這麼說完後,冰炎終於下筷了,細嚼慢嚥幾口後他露出一種複雜的神情,「很香,除了褚的母親之外,我很少吃到那麼香的飯菜。」

「廢話,我好歹也是奶奶直傳。」

我好像從來沒說過奶奶的職業吧?我家奶奶是開小餐廳的!口碑在這一帶非常好!雖然奶奶也會做一些手工小錢包在餐廳裡將就賣一些補貼家用,但說到底,她還是做吃的。

而且奶奶的手藝超好,許多台式的小菜都做得非常道地、香味十足,由她直傳下來的手藝當然我也不會差,雖說還是有差距,畢竟我沒有奶奶那麼認真,不會大清早起來去挑食材,更不會熬一個滷汁熬半天。

要說現在還能做出奶奶那種味道的大概就只有綠葉了!

因為奶奶不像許多老人家,家傳配方都用代代口耳傳承經驗的方式,那些不肖子大概也沒耐心學奶奶的手藝,所以不希望配方被自己帶進棺材的奶奶就把那些經驗全部寫下來,前幾年被我交給了綠葉。

原諒我雖然不想當個不肖子,可惜我對料理的慧根實在不如奶奶,更不如綠葉,因此奶奶的手藝我只學了個七八成,雖然大多數料理都會做,就是要包水餃包餛飩甚至包粽子都不成問題,但味道就是遜色幾分。

不過我以後也不打算開餐廳,學煮飯只是不想餓死自己,所以味道什麼的就別講究太多了,就算是其他人,能吃到我煮的飯感激涕零都來不及了,誰還(敢)挑味道。

「不過還差了幾分。」敢挑剔的大概也只有我眼前這個不知福的混血精靈。

「有意見自己煮。」我冷哼了一聲。

冰炎略略挑眉看著我,雖然沒說什麼,但表情卻有點不以為然。

這傢伙難不成也會下廚?

不會吧!號稱只要出任務就可以只喝水N天不吃飯的冰炎會煮飯?

……算了,我這上輩子只會烤焦肉的太陽騎士都能煮出一桌菜了,他會煮飯好像也沒什麼需要大驚小怪。

沉默的吃完飯後,我們不約而同看向椪柑。

「所以你們到底有什麼約定?」冰炎開門見山地問。

「……讓『叮鈴』開花?」剛才吃飯時我絞盡腦汁地想過了,唯一想到的就只有這個。

我小時候曾種過一株鈴蘭花,很漂亮,能夠結花苞,卻無法開花。

有一年我和奶奶看著它感嘆的時候,椪柑偷偷告訴我牠有辦法,然後沒隔幾天就不見了。

『對,可是我找不到她,其他花也不見了。』已經繞過陽台的椪柑可憐兮兮地看著我,以前那裡種滿各式各樣的花卉,原因當然還是我奶奶。

「那當然,我現在不住這,又沒法每天回來澆花,當然全部移到我在守世界的住處。」雖然討厭麻煩,但我也沒有無情到讓奶奶生前辛苦栽培的花卉靜靜枯死在公寓的角落。

何況我的房間裡面有小羽,當然是在搬完家沒多久後就把那些盆栽全部移植到我現在的房間,反正我房間已經夠像溫室了,多幾個盆栽根本沒差。

「『叮鈴』又是什麼?」冰炎皺起眉。

「某株鈴蘭花。」我喝了口茶,「它的每個花苞都是不同顏色。」

每一株鈴蘭花都會長著一串像是風鈴的花苞,通常都是同樣的色彩,最常見的是白色和粉色,可是我們家的『叮鈴』不一樣,它的每個花苞都是不同顏色,而且非常柔和,看上去就像是一串彩色風鈴,非常漂亮,也因為它如此特別,所以我們為它取了名字。

可是『叮鈴』會結花苞,但卻從來不會真正綻放。

即使我把它移植到守世界,在小羽的細心照顧下,它不開花就是不開花,明明花苞都結了,卻每次都在綻放前就凋謝。

『你和奶奶都想看叮鈴開花的樣子,可是它沒辦法開花,所以我回守世界找辦法。』椪柑可憐兮兮地說。

「又不是每件怪異的事情都跟守世界扯得上關係。」我沒好氣地說,這世上無解謎題多的是,不要每一件都給我推到那些非科學的奇幻事物身上!

說不定叮鈴只是突變而已啊!

『叮鈴不能開花的原因是……『她』是你種的。』椪柑小心翼翼地說。

「關我什麼事?」我可不記得自己對它做過什麼。

『叮鈴是你親手種的,而且你常常替她澆水也會和她說話。』椪柑繼續說。

「所以呢……不對,你為什麼會知道這些?」椪柑是在我十歲時來到我們家的,我種下叮鈴時是升上小學的事情,一開始它的盆栽放在我房間,但八九歲時它就被我移到陽台了。

和叮鈴說話也是在它放到陽台之前的事情,那時還太小,甚至構不著桌子,去奶奶的餐廳也只有幫倒忙的份,想說至少做到不讓她擔心,我一回家就窩在房間,大多數的時候我會靜靜回憶過往,那時通常還會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叮鈴的花苞。

誰讓鈴蘭花的花苞都結一串,看起來非常好戳,戳起來也很順,那個時候常常在回憶前世的事情,有些時候,特別是寂寞到自暴自棄想自殺看能不能回到前世時,我也會對著它說一些我前世的事,但也只是這樣而已,而且它後來移到陽台後我除了偶爾去幫它澆水外就沒怎麼跟它說話了。

『叮鈴告訴我的,她說你以前很愛哭。』椪柑說出了讓我臉色一黑的話。

雖然不大聲,但我還是聽見旁邊的冰炎噗哧一聲地笑了出來。

「所以叮鈴成精了?」不可能吧?怎麼說也不過幾年光景,普通要成精不是要活個上百年,再不然也幾十年嗎?

「因為是你親手種的。」冰炎帶著玩味的笑容插話道:「你可是天使,而且與生俱來『生之力』就很強,所以你和春神才會同步那麼快。」

我的靈魂是充斥著聖光的前太陽騎士,身軀則是充滿光的光之天使,相較於象徵破壞、毀滅的「暗屬性」,「光屬性」本來就偏向治癒和孕育,同樣的治癒術,我施展起來效果就是比別人好,連身上同樣滿是聖光的教皇都比不上。

上輩子由於魔王這個隱藏身分因此許多地方還沒那麼明顯,但這輩子沒有這層裏身分後,我很早前就發現由我親手種植的植物總是活得特別好,那怕我不動手幫忙包紮和照料,只是吃我餵的飼料,生病和受傷的動物也會康復的特別快。

『再加上你以前又會對她說話,還會幫她澆水,所以就算她還不具備成精的力量,也已經擁有自己的意識,只是無法用正常的方式開口。』椪柑接下去說:『但我是幻獸,所以我能聽見她的話語。』

……那個擁有自己意識到底是怎樣?

不算真的成精,卻有自己的意識?

叮鈴移植到靈氣和力量都比較豐沛的守世界那麼久我也沒聽過她開口,小羽也從沒跟我提過,是牠聽不到還是牠覺得我知道所以沒特別提呢?

「所以『她』是為什麼不能開花?」我配合椪柑改了代名詞。

「身上的『生之力』太強吧?」回答我的是冰炎,「由你親手種下然後傾聽你的話語,甚至由你灌溉,在那些行為中你無意間把自己靈魂間的力量分給那株花,雖然只是杯水車薪,但對一株普通植物來說還是太過強大,花苞間孕育的力量太過強大,反而成了負擔因此無法綻放。」

所以幫花澆水是我的錯囉?

我沒好氣地想著。

不過這樣就明白為什麼我沒發現了,因為我在無意間將力量分給叮鈴,本來生物對於相異的氣息就會特別敏感,但對於自己氣息卻常常習以為常,反而不容易發現。

『最重要的是,她和我的名字都是你取的。』椪柑忽然說道。

「言靈之力嗎?」雖說沒有妖師一族那麼強,但凡是擁有能力之人,說出來的話語總是特別有力量,這個規則幾乎適用於所有種族。

「原來如此,難怪會有那麼多特別的力量。」冰炎盯著椪柑若有所思地說。

這樣也的確說通了椪柑先前那些異於一般年獸的能力是從哪來的,因為牠也和叮鈴一樣,平常都是我照顧的,我會幫叮鈴澆水,當然也會餵牠吃飯。

那一瞬間,我突然理解當初投靠我時哭著自己的翅膀無法長久飛行的小羽為什麼能如此精神奕奕地在我房間打理一整天的植物了。

「所以,你的目的就是讓那株鈴蘭開花?」冰炎再度把話題繫回任務上。

椪柑乖巧地點點頭。

「那麼等等吃飽飯就直接去我家吧!」我只能扶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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