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完全知道對方並不是人類，但終於見到她廬山真面目的我卻懷疑她真的是＂神＂嗎？

與其說她像那種住在神廟裡廟的那種高高在上的神明，不如說她比較偏向羽里他們那種由妖類或者其他物質升格的。

而在我的眼中，這位大姊感覺像是傳說中的九尾妖狐。

一身黑色的長袍，白色的長髮挽起了漂亮的髮髻，在我進入這個世界之後，雖然我常常看到一些俊男美女，但此刻的我也還是要不自覺的讚美她的容貌，但她的美很不一樣，雖然有些慵懶，卻帶著令人無法忽略的氣勢。

很像我思念的那人。

「你也和我一樣，在思念著誰嗎？」女人忽然開口說。

「是的。」我點頭，注視著這個女人時，我將她的身影和先前進入這座神殿時我看到的幻影重疊了起來。

而剛才我所看見的模糊幻影瞬間清晰了起來。

根據我個人的猜測還有一般劇情的走向，那個奇怪的幻影十之八九是這個女人的記憶，所以才會這樣的真實，又帶著濃重的悲傷。

「我羨慕你。」女人沒頭沒腦的說「因為你還能有些事情做，但我卻只能徒勞的等待她來帶我回去。」

「！？」為什麼不去找那個人呢？

一瞬間我湧起了這樣的疑惑，接著我幾乎是倒抽一口氣的注意到女人的手和腳都被鍊了起來，就連脖子上都帶著鐵項圈，而這些鐵環都接著細細的鎖鏈然後沿伸到天花板。

「祢無法離開這裡嗎？」我有些不忍的說，是什麼人把她這樣鍊著的？

這樣看來與其說這座神廟是祭祀她的神廟，不如說這裡是負責封印她的殿堂。

「呵。」女人輕笑著，卻只是自嘲的笑容，一點歡意都沒有「你的猜測是正確的，與其說這是我的神殿，不如說這兒是我的監獄，而且也會成為我的墳墓。」

「是什麼人……！？」我有些說不下去了，她是犯了什麼法必須要終身監禁啊？

「我所眷念的人親手將我封印於此，所以我只能等待，等待她來帶我回去。」女人漂亮的雙眸望著遙遠的虛空說。

簡單說是她在等待的人將她鎖起來的？

被自己深深信賴的人親手封印，可是她卻一點怨懟都沒有，那就代表其中必定有什麼原因。

可那原因是什麼？而那人又為什麼不來帶她呢？她看起來已經被鎖在這裡很久了。

「但她永遠也無法來帶我回去了……」女人突然又說，而她的眼中除了濃到化不開的思念以外，還有著沉重到足以將人壓垮的哀傷。

我想，我大概猜得到那個將她封印的人怎麼了……

「妳不去找＂那個人＂嗎？」雖然才剛見到她，但我相信這個女人擁有令我無法想像的力量，就算她等待的人已經死了，也總有所謂的魂魄可循吧？

「我的主人將我封印在此，我想就算是你這樣的小朋友應該也感覺得出來吧？此地是水脈，還是屬＂陰＂的水，而我的屬性是＂白焰＂，這座神殿幾乎壓制了我所有的力量。」那女人哀怨的說「若我能選，那麼我情願死去，但在這裡我連死的能力都沒有。」

「不要尋死，」我突然不由自主的說，雖然我知道這個女人的力量被封印了起來，但她想要殺我還是綽綽有餘的，但我就是沒辦法控制現在想說的話「死了，就永遠見不到了！這樣有什麼意義，活著才能再見，而且那個將妳封印在這裡的人一定也不希望看到妳死！」

「永遠不可能見到！」女人沒有發怒，但卻露出了一絲絲的絕望「小朋友，你什麼都不知道，我的主人曾是一個世界的帝王之一，但那個世界崩毀了，她和與她同為帝王的另外三人，耗盡力量將所有的追隨者以及人民都送了出來，自己卻留下來，他們用自身的能力和靈魂保住了那個世界的最後一口氣，所以他們的肉體因而消逝，而若是沒有代替他們來撐著那個殘破世界的＂柱子＂話，他們的靈魂也永遠無法離開！」

我深深的震驚著，這樣不是等於所謂的永世不得超生嗎？

做為一個世界的帝王，這就是他們的選擇？

為了保住自己所擁有的世界，哪怕那個世界只剩下一片廢墟，就算是死亡、就算是魂飛魄散他們也在所不惜！？

我並非什麼帝王，也不是出身在王公貴族世家的小孩，所以我完全無法理解他們的決心和意志。

但我想我能猜到其他同樣追隨這些帝王的追隨者應該也都跟這個女人一樣被封印起來了吧！

因為如果今天換成是我，在知道自己所仰望、最為信賴的那個人打算做這樣的事情，我想我也絕對不會離開的，哪怕他兇我、趕我，我都將跟隨他到底。

所以帝王們之所以封印他們是為了不讓他們追隨自己一同犧牲。

在做這樣的決定時，那些帝王究竟帶著什麼樣的心情呢？

我只知道他們一定很寶愛自己的世界也很愛護自己的部下，但是，難道他們就不能為自己多想想嗎？

這樣犧牲自己雖然真的是很偉大的事情，但他們有沒有明白自己同時也給別人造成了很大的痛苦呢？我覺得在某方面來說他們是最自私的人了！

因為他們沒有想過真正痛苦的人，是那些被留下來的人啊！

而我也同樣是個被留下來的人，我想我能體會這個女人所有的心情。

無法去憎恨對方，只能夠無線的懊悔，可是又不曉得究竟該＂悔＂些什麼，若是像我這樣，我還能夠去悔自己不該付約，但若是和這女人一樣呢？

真正錯的又究竟是誰？

因為完全無法去怨恨對方，所以只能永遠抱著這樣的心，但那些無法發洩的思念和悲傷又該何處去呢？

「小朋友，你說我該恨誰呢？該怨誰呢？」女人有些怨懟的說「我自己就是類似神的存在，甚至四王帝王之中也有神族出身的，但這樣的結果不是他們想要的，而連他們也只能做出最壞的選擇了，那我又該向誰祈禱？又該向誰抱怨？」

女人的力量開始橫衝直撞了起來，我剛才應該也說了，雖然她被封印住了大部分的力量，而＂大部分＂自然不等於＂全部＂，依此他的力量仍然有些微的露出來，但那所謂的＂些微＂確是就她而言，因為我感覺得出來那＂些微＂的力量恐怕強過我幾十倍有餘。

而此時她的心情是如此的強烈又混亂，她並不是不懂自己的心，而是那樣的心情無從發洩，沒有辦法去向誰責怪、也無法向誰祈求，因此那樣憤恨的心情只能由自己默默吞下。

所以此時此刻，隨著她累積了千年的複雜情緒逐漸崩潰，她的力量開始像漩渦一般以她為中心旋轉起來，宛若要將空氣中所有的一切攪進去般，當然連我也無法倖免。

我想就算她的力量這樣爆發她大概仍舊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因為她此時的力量就像是形成了一個強烈的颱風般，而她自然就是那個颱風眼，所以就算她同樣也被捲入仍然不會有太大的損傷。

問題就在於，相信大家都知道，颱風眼雖然是無風無雨的，但位於颱風眼旁邊的氣流卻擁有最強的威力，因此，現在待在她旁邊的我如果讓她的力量這麼一攪和下去我一定死！

「妳打算被＂絕望＂逼入谷底嗎？」拼著命不要，我難得的激動吼道「不是只有妳！不是只有妳曾被迫屈服於現實！」依著米納斯，我放出了所有的力量並且吸引了周遭無數的水氣來壓制這個女人所放出的力量，我記得她說過這些水氣剛好與她相剋。

是啊！連神都無法阻止的事情，她的確有絕望，她的確有怨懟的權利，因為那一切只能說是命，但，就這樣屈服難道不會心有不甘嗎？

就像我也曾以為＂那人＂永遠也回不來一樣，但若那時我就這樣停留在那裡，我就這樣漠視我該做的事情，那麼我相信即使是再過幾百年，他也依舊只能冷冰冰的泡在水中。

藉著聚集過來的水氣的壓力，我強制壓下女人的情緒，但我知道無從發洩的力量最後一定會爆發，所以我讓水氣化作氣流引導那些即將失控的力量向周遭的空氣散去。

「你也被留下來了嗎？」女人終於冷靜了些，然後像是明白了什麼般的苦笑著看著我說。

「……」累的什麼話也說不出口，我只能點頭。

「明明他們這樣的自私，可我們又恨不了他們。」這個女人終於留下了眼淚，當下的我其實不知道，這是她被封印後的千萬年來第一次流淚，為了她自己，也為了與她站在相似處境的我「只能去替他們憂傷、替他們煩心……」

我沉默著，實在就程度上來說我的處境可能真的比她好上很多，畢竟＂那個人＂再過幾個月就要回來了，可我對自己的懊悔和對＂他＂的思念卻讓我跟這個女人起了很大的共鳴。

「那個……」我猶豫著緩緩開口「妳說的那四個帝王就是先前那座祭祀堂裡面畫的那四位吧？」

會這麼猜測是因為那時光只是壁畫而已，他們四個所擁有的氣勢就快要讓我屈膝下跪了。

那的確是帝王的氣勢沒錯。

「就是他們，我們的世界被稱之為＂寂界＂，就領域上來說分成了四塊，由他們四人各自統帥其中一方。」女人露出了追憶的表情「其實他們四位都不是在寂界出生的，就我所知甚至還有來自＂原世界＂的呢！而在她們四位剛去到寂界時，寂界正處在戰亂的年代，大多數的土地都是荒地、遍地都是死屍，其實那本身就是個非常混亂又血腥的時代，因為說實話，不管是＂原世界＂還是＂守世界＂那個時候到處都在打仗。」

「我出身於＂守世界＂，我的主人亦是，由於各種原因我族長期遭到其他種族的追殺，當我命危之時正巧被主人所救，那時她和其他三位帝王正準備前往＂寂界＂，於是我和其他的追隨者便跟隨他們四位一同前去。」女人的眼神朦朧了起來「我是最初和主人一同打天下的部將之一，我看著主人他們所建立的世界興盛、壯大、繁榮，我注視著四位帝王締造的盛世，而人們將他們封做＂寂界四皇＂。」

我有點好奇，這樣強大的世界到底為什麼會毀滅呢？

「主人的帝國並不是緩緩下滑的，因為災難的來臨，所以整個世界一口氣跌入了谷底，無論主人如何的努力，他們的世界依舊迅速的崩壞，在最後一日，四位帝王眼見無可挽回了，因此聯手將所有倖存的人民以及我們這些忠貞的部下全送出了＂寂界＂，人民莫可奈何的在新世界定居，但我們這些部將卻不從，所以帝王們只有在匆忙之際各自將我們封印在不同的地方。」

我怎麼覺得這個女人說得很像是彗星撞地球之類的世界末日。

「於是，我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四個做出最後的犧牲，然後陷入無盡的長眠。」女人淒涼的說。

等等，她說陷入無盡的長眠！？

那為什麼她會清醒？

「小朋友，我想問你個問題。」女人突然轉向我問道。

「……」聽她的故事聽到有些入迷的我只能愣愣的點頭。

「兩年前是不是有發生什麼大事？」女人沒頭沒腦的問。

「我不曉得。」我很誠實的說。

「……」女人不解的皺起眉頭，她定定的望著我像是在評估我有沒有說謊。

「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只好開口解釋「我是＂原世界＂出生的人，是一年多前才開始接觸＂守世界＂的。」

「是嗎？」女人似乎是相信了我說的話，她嘆了口很美卻很憂傷的氣「其實我之所以清醒的原因我自己也不曉得，但我知道不知為何大約自兩年前許多和我同樣被帝王封印的部將陸續清醒，雖然礙於封印和結界我們無法離開就是了。」

我知道兩年前的＂原世界＂並沒有發生任何大事，至少我從電視新聞上並沒有看見什麼太嚴重的事情，但＂守世界＂的話我就不曉得了。

也許改天我可以去查查看。

「而且，與此同時我們也再也感覺不到帝王們的存在。」

「！？」

「就算被封印在遙遠的異界，我們與四位帝王依舊是有所連結的，哪怕他們早已身殞寂界，但只要他們的靈魂還存在於寂界一天，我們就會有所感覺。」

我猜想這大概就是他們之所以會清醒的原因吧！

「我知道主人的靈魂並未消逝，但卻離開了寂界，我猜測可能有別的力量代替她成了那根支撐寂界的＂柱子＂，可我也並不曉得其中的詳細因由，也不明白主人為何不來尋我。」說到這裡，女人露出了有些茫然的眼神。

「妳甘願就這樣待在這裡嗎？」我莽撞的說，其實我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要突然開口，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麼說，但我就是想說些什麼。

但我想如果是我的話，一定拼死也要離開這裡。

因為我怎麼樣都要再見到＂他＂一面！

我相信這個女人應該也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