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人生★第五十章★
默默地轉回原世界，我沉重地嘆了口氣。
這些傢伙都是笨蛋，連審判和白雲都忘記我奶奶當初是火化的，哪來的墓好讓我掃？那時沒錢去靈骨塔租位子，奶奶的骨灰罈根本被我供在家裡好不好！
如果他們有想起這點並且提出質疑的話，我就不打算真的出門了，因為這代表他們雖然有那種不正常的恐懼，不過還是能保持最基本的冷靜。
但偏偏他們一聽到狀況和平常不太一樣的我要離開他們的視線範圍，就全員給我嚇到腦袋當機，那我只能把他們放置、逼他們冷靜，為了做得徹底，我用法術斷絕所有的蹤跡，不讓他們偷偷追過來。
我一定會有不在的時候，說不定還會有重傷爬不起來的時候，如果我狀況一不對，他們每次都嚇得七魂掉了六魄，那樣反而讓敵人有機可趁，所以不趁現在克服不行。
不過說是這麼說，也許我會挑今天直接閃人，是因為我早就受不了了也不一定。
我的確是自己甘願讓他們束縛，畢竟我真的不想看他們擔心受怕的模樣，但時間一久加上他們最近又過度敏感，就算是我也會喘不過氣來。
特別這一天半根本就被他們給逼到了精神極限，是人都想逃。
我嘆了口氣。
「你是專程來原世界嘆氣的嗎？」我身邊一個冷冷的聲音問。
「是啊！」我一點也不訝異地回道。
「……」挑起了一邊的眉，冰炎用彷彿在看著什麼怪人般的眼神瞪著我。
我跟這傢伙孽緣真的很深，明明我沒指定什麼特別的地方，就只是隨便轉到原世界散心，結果都能剛好轉到他附近。
「你又是為什麼跑來原世界？」我反問道：「沒有穿著袍級制服，卻莫名其妙出現在這種屋頂上，怎麼看也很詭異吧！」
「……也許我也是跑來嘆氣。」沉默一下，冰炎再次開口時聲音並不大。
「……」伸了個懶腰，我難得沒吐嘈他，其實我也不曉得先前幹嘛老跟他過不去，或許如大地所說，我跟他只是同性相斥。
不過今天做了反常舉動的我們都不是平常的我們，所以也就沒什麼同性不同性的問題了。
「上次的法陣我改好了。」冰炎忽然說道，他直接伸出手，不用猜我也知道他大概是準備要把畫著法陣的紙或者書本給憑空變出來。
「下次再給我吧！」搶在他真的把東西變出來前，我拒絕道：「都出來散心了，還戴著平常的面具、處理平常的事情，你不煩我都煩。」
今天，逃避雷瑟他們的我既不是「太陽」也不是「格里西亞」，而莫名其妙出現在原世界的冰炎大概也不是「冰炎」吧？
「……」似乎也覺得我說得有理，冰炎收起手，「那麼你今天是誰？」
我們兩個真的是同類人，他一下子就聽懂我的意思了。
「嗯……我想想，」我真的想了一下，「今天我當『西亞』好了。」雖然是個悲傷的天使，至少在我有好好活著的前提下，比格里西亞自由了那麼一點。
「那我就是『亞』。」冰炎給出的暱稱卻只有一個字，而且還跟我重複了！
「啊？」我實在不覺得他的名字會是學我的。
「這個名字的來由和你的應該一樣。」冰炎一臉就是懶得解釋的模樣，眼神還不自然地轉開。
好吧！雖然覺得未免太巧合了一些，不過我沒有追問，誰沒有秘密呢？
既然今天我們不約而同當了一回「逃犯」，那麼就沒必要彼此過問。
「不過原世界的天空只會讓人越看心情越不好……」仰望由於工業污染而黑沉沉的天空，我喃喃地說。
「終有一日原世界的天空會變得全黑吧！」冰炎也跟著說。
……不對！我們兩個是出來散心的！
為什麼要談那麼沉重的話題！
似乎也想到了同樣的問題，冰炎也沉默了下來。
「換個地方好嗎？」繼續待在這個混濁都市的屋頂，心情只會繼續變糟，我果斷地下了決定。
「我很少來原世界。」冰炎淡淡地說，但我知道他的意思是他不知道有哪好去。
「地點我來選。」再耗下去沒完沒了，我在腳下張開了移動陣，想也沒想地就把旁邊的冰炎納了進來。
還是找個風景好一點，但人不要太多的地方比較好，不然我們心情再那麼灰暗下去，到了晚上可能都不會想回家，冰炎的情況我不知道也懶得知道，但我如果到晚上都不回去，審判他們一定又會擔心……
嘆了口氣，我啟動了轉送之陣。
如我所願，我們的確來到一個沒人的地方。
空氣非常清新，四周也風光明媚，放眼望去是一片緋色的花雨。
啊！對了！好像先前新聞裡有提過最近是山櫻盛開的時節，所以最近北部有不少地方都在下櫻花雨。
不過這裡應該是山裡吧！
因為這種時間居然沒看到遊客，理由不外乎是普通遊客進不來。
「你倒是挑了個不錯的地點。」冰炎終於鬆下了臉上死板板的神色，不然這傢伙年紀輕輕，臉上的線條居然僵硬得可比當年的審判騎士。
「剛好可以散步。」反正今天出門本來就有一半是來散心的。
何況這裡很安靜。
「冰炎學長？」錯了，這裡一點也不安靜，因為沒多久我們居然碰到了人。
雖然不認識，而且眼前的男孩身上也沒穿公會的袍級，但對方應該也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他認識冰炎，不過從他沒喊冰炎「殿下」而是喊他「學長」來看，我想應該是學校的學生。
眼前的男孩綁著灰藍色的馬尾，身上的衣服活像醃菜一樣皺巴巴的，身上的力量感覺還很青澀，但一雙眼倒是有種令人無法忽略的銳利。
「這附近有公會的任務嗎？」我皺起眉問。
「有聽說某山的山櫻花精向公會提出任務，」冰炎語氣隨意地回道：「我們的運氣也『真好』。」
說是這麼說，既然他今天不打算當「冰炎」，自然不會有幫忙任務的打算，也完全不想搭理那個男孩。
「不好意思，我們兩個路過。」看著那個一臉不明所以的學弟，我禮貌地說道。
「你們這樣的組合，要怎麼樣才會路過這種地方？」旁邊的樹上跳下另一個人，我並不意外，因為從剛才看見那個男孩時，我就感覺到周遭還有另一人。
只見那個短髮的男孩推了推眼睛，然後用一種混雜著觀察以及分析的視線注視我們。
本來不太想搭理的冰炎倒是多看了那個男孩兩眼，只是最後還是沒說什麼。
「可以請問冰炎學長為什麼會跟這位在學校裡面從來沒有看過，不過最近卻常常在公會露面的……天使族一起出現在這嗎？」花了幾秒辨識我的種族，眼前的男孩眼力還算不錯。
「一時興起而已。」冰炎的口氣有幾分冷漠。
「請恕我直言，你們這組合真怪異。」男孩心直口快地說。
這孩子肯定不是普通學生，否則以我最近的了解，一般人不會想跟冰炎槓上。
不過他的語氣到目前為止都還算客氣，只是話裡的內容有點尖銳。
「怎麼說？」我稍微被勾起了一點好奇心。
「因為你們是相反卻相似的兩個人。」回答我們的不是黑髮的男孩，而是一開始我們看見的那個男孩。
「喔？哪裡相反了？」冰炎總算對他們兩人起了點興致，大概是我們不久前才被人說是同性相斥。
「光外表特徵就幾乎相反了！一個銀髮一個金髮，一個紅眼一個藍眼，怎麼看都是顛倒過來的兩個人。」黑髮的男孩不客氣地直接吐槽：「我在公會看過天使族的這位，你的身邊總是圍著一群人，臉上掛著笑容，但冰炎學長卻時常獨來獨往，連搭檔都是上學期才找，無論是在校內還是公會，始終都冷著一張臉。」
經他這麼一說，似乎真的是這樣呢……
我和冰炎忍不住對望一眼。
「那我們又是哪裡相似呢？」我繼續問，這兩個人應該可不能知道我們的個性吧？
「冷漠。」銀藍色頭髮的少年想都不想直接說：「冰炎學長就不用說了，而你雖然一直掛著笑容，但你們的眼神都像是在說不要來煩我。」最後這段話他是看著我說的。
原來我的眼神在這邊的世界那麼容易就被看穿啊！
看來之後得再偽裝得好一點才行。
「還有實力。」黑髮的男孩繼續說，我注意到這兩個男孩盯著我的目光始終保持著警戒。
「而且不曉得你們自己有沒有注意到，你們一直擺著上位者的架子。」另一個男孩微微偏過頭接下去說。
這我倒是不意外，畢竟太陽騎士本來就是很高貴的身分，雖然我必須對每個人包括平民和乞丐微笑，但某些時候這些笑容和有禮的語氣也是種牆壁與距離。
「你們兩個叫什麼名字？」話說到這個份上，冰炎才對他們的身分有了興趣。
「雪野千冬歲。」黑髮的男孩一秒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萊恩．史凱爾。」另一個男孩跟著說。
「我會記下的。」冰炎仍是沒什麼表情。
「那還真是榮幸之至。」叫作萊恩的男孩比他更沒表情。
「……你以前沒聽過我的名字嗎？」從最初和我們搭話時，始終有話直說的男孩反而猶豫了幾秒才問。
「我知道你是神諭之所的下任家主，但這應該是我們的初次見面。」冰炎直接了當地說。
眼前少年的眼睛閃過了一絲不太明顯的痛苦，不過他遮掩得很好。
難道冰炎應該認識他嗎？
雖然覺得好像有什麼內情，但既然事情和我不相干，我才懶得問，何況對方也不像是想說的樣子。
「萊恩，我們走吧！這次是帶你出來實習任務。」千冬歲忽然轉頭對身旁的夥伴說，在對方點頭後，他再次將視線轉回我們這邊：「兩位前輩，我們先告辭了，冰炎學長，請幫我向你的搭檔問好。」
「慢走不送。」我的語氣很隨意。
旁邊的冰炎沒什麼反應，表情看起來完全不像是想要回覆對方的樣子。
眼前的兩個學弟似乎也沒指望會得到他的回覆，只是多看了我們幾眼後便轉身走人。
雖然從那個叫千冬歲的學弟最後說的話，我應該可以推出他為什麼會有那些反應，甚至猜出最初他和我們搭話的原因，但現在的我不打算想那麼多。
就像是剛才沒發生那段插曲一樣，我們兩個繼續漫無目的地在山裡漫步，只要一直往前總會有路，何況就算沒路我們也能自己開一條。
不久後，我們開始碰到三三兩兩的人，大概我們正往某個觀光區走去吧！
儘管如此，我們卻沒有往回走的打算，只是在我們發現時，四周的人都開始朝我們投來奇異的目光。
我們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某件事。
這裡是原世界，我們還頂著那麼奇異的髮色，不被人家看才奇怪。
我是還好，金髮碧眼也不是什麼罕見的組合，反正原世界的外國人不少都是這個配色，但冰炎的髮色恐怕翻遍兩個世界也只此一家別無分號了！
很快地意識到自己犯的錯，冰炎馬上拐進一條沒人的小路，眨眼間將髮色和曈色轉成黑色。
觀察了幾秒他的做法……最後我也跟著做了一樣的事情，雖然以外國人來說金髮碧眼很常見，但在一票黑髮黑眼的東方人群中，我的髮色依舊是鶴立雞群。
這附近恐怕真的是觀光景點，隨著我們逐漸往有人的方向前進後，旁邊也出現了幾個小攤子。
為了避免被認出，我在攤販買了一頂鴨舌帽，模仿冰炎將頭髮高高綁起後，用帽子將臉孔蓋住作為偽裝。
冰炎自己也曉得我們很顯眼，認真來說，我們兩個即使改變髮色和眼珠的顏色，臉孔與氣質仍舊和周遭的人有很大的差距，所以他也拿出為數不多的零錢跟著買了一頂棒球帽，用帽簷遮住大半的臉孔。
而我們之所以進行偽裝，主要還是因為有人在追蹤我們，追我的人不用說，大概是那群傢伙裡面有人忍不住跟過來，而我大約也感覺得出來是誰，至於追冰炎的我就不曉得了。
「應該是公會的好事者。」冰炎語氣平淡地說：「我今天出來不是為了躲人。」
看來剛才我們真的在人群裡引起些許的騷動，結果讓另外一個世界的人察覺到了吧！
這也是為什麼我們兩個討厭人群的人會那麼乾脆地混進人群中，反正只要把臉孔蓋住、將氣息隱蔽，就不太會有人來煩我們，而且黑髮黑眼綁高馬尾戴棒球帽的我，相信就算是審判一時間也認不出來。
現在的麻煩是我有點餓了，果然還在發育中，中午不吃兩碗飯不行，但是驟然跑出來我身上沒帶多少錢，回想冰炎剛才買帽子數零錢的窘況，我想他身上大約也沒帶多少新台幣，就算羅蘭和綠葉幫忙辦了通用戶頭，但不是每家小店都接受刷卡呀！
而且在有人追蹤的情況下，刷卡很容易被逮到，只要調查一下消費紀錄，行蹤馬上就會曝光！
再說，附近除了小攤販之外就只有前方有一間看起來還算高級的飯店，大概只有那裡能刷卡吧！
等等，那家飯店的店名挺眼熟的……
靈光一閃，我很快地拿出皮夾，接著掏出那張先前綠葉在年貨大街抽獎抽到的下午茶招待券。
沒想到我這樣亂轉，居然都能讓我找到那家可以吃免費下午茶的飯店！
不得不佩服自己真厲害，或者該說是老天待我不薄呢？
重點是現在時間剛剛好，而且我身邊正巧有伴。
先前在家裡問的時候都沒人感興趣，十二聖騎士當中吃甜食成性的只有我一人，連寒冰都興致缺缺。
根據他前陣子用社區電腦上網查到的資料，貌似號稱是吃到飽的點心，品質通常不怎麼樣。
「你要去吃點心？」瞄了一眼我手上的招待券，冰炎的表情似乎也沒什麼興趣的樣子。
「你肚子會餓嗎？」雖然身邊剛好有人，不過如果他不餓的話我也不是很想浪費那個名額就是了，反正之後最起碼還可以拉到綠葉這個好人。
「應該會，我早上有任務，一直沒吃東西。」冰炎想了下。
會餓就會餓……什麼叫做應該會餓啊！
那是你的肚子吧！
「你有任務就不吃飯嗎？」我好奇地問。
「習慣。」他簡短地回道。
聽說每個袍級都有不同的習慣，先前也曾見過同樣是出任務就不進食的人，因此我不是那麼訝異。
「那就一起進去吃吧！我請客。」正確來講應該是綠葉請客，因為招待券是他抽到的獎品。
「隨便。」冰炎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飯店看上去十分正常，但是在踏進的那瞬間，我們倆不約而同頓了頓，接著才恍若無事地繼續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