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人生★第六十四章★
由於上課時間快到了，陸續有學生進入教室，我們沒有繼續和艾崔斯特聊下去，反正之後有的是時間。
剛才聊天途中我們也聽說了，艾崔斯特原先不是教這門課的老師，但本來上這門『世界種族概論』的老師被公會派去出長期任務了，所以他秉持著反正閒著也沒事幹的精神，主動接下這課。
這個理由十分「艾崔斯特」。
「各位同學大家好，我是新接任這門『世界種族概論』的老師，我的名字是『艾崔．利摩兒』，請各位同學多多指教。」在據說代表上課鐘聲的詭異獅吼響完後，艾崔斯特掛上溫和的笑容向大家自我介紹。
不過已經上國中的死小孩們，當然不會像可愛卻聒噪的小學生一樣還大喊著回道：「老師好」，有禮貌一些的就點點頭當作打招呼，沒禮貌的就在私底下做起自己的事情。
「那麼、有件事情我想先聲明，我的課都有一個原則，那就是我不接受翹課和遲到的學生，現在坐在教室裡的同學，恭喜你們確定修到這門課了。」這麼說著的艾崔斯特彈了下手指，在教室的門口布置一個法術。
正當我疑惑那是什麼法術時，正巧就有個倒楣鬼打開那扇門，我連他的長相都沒看清楚，門口在剎那間爆出劇烈的燦光，倒楣鬼被遠遠地彈飛了，我疑似還聽見他落入水中濺起沉重水花的聲音。
就算學校不會死人，但這樣做真的好嗎？
……該不會，幹掉學生也是Atlantis學院的老師們普遍的作風？
不單是我們，整個班級的學生神色都因不同理由而瞬間變得僵硬。
「當然，老師我也不是那麼不通情達理的，如果是因為公會任務或者身體因素，只要出示公會或醫療班開出的證明書，我這邊都會視情況通融。」艾崔斯特表情自然地繼續說道，完全不在意自己剛才的法術彈飛了一個人，而且那個人還落進了彼岸水中。
「不過如果沒有正當理由，那麼凡是遲到者或者翹課者，以後的課可以通通不用來了。」不理會台下一票傻眼的學生，艾崔斯特笑瞇瞇地說下去，「我這邊不接受任何求情，所以就算私底下來拜託我也沒用喔！」
呃！他這話絕對有百分之一百是針對我們，百分之三百是特別針對跟他熟識的我說的！
是我的錯覺，還是艾崔斯特變得有些……陰險（腹黑）了呢？
原來夜精靈比黑暗精靈要黑心嗎？
「再來，請大家注意這門課的指定用書，上課記得帶課本喔！不然老師我會對沒帶課本的學生提問。」艾崔斯特拍了兩下手，所有學生的面前出現了一個小的傳送陣，在傳送陣的光芒消失後，一本厚皮精緻的書本就這麼出現在我們的面前。
「那麼現在就開始上課吧！」艾崔斯特也翻開了自己帶來的課本，「我們課堂沒有小考也沒有期中考，只有期末一次大考，要考大型的申論題，所以請各位同學上課要專心，不然我保證你們絕對會寫不出答案。」
見鬼，一般國中生會考申論題之類的嘛！
那應該是大學以上……再不然，也是高中生才會遇到的題型吧？
雖然我有衝破頂峰的智商以及和包裝不符的內容物，要寫申論題肯定不是問題，不過我的頭上還是忍不住落下了三條斜線。
＊
這堂課直接上到中午，我們下午的第一堂課是兩點的符咒學，也就是說我們有兩個小時的時間吃飯。
「為了避免引起注意，我們去左商店街吃飯吧！」艾崔斯特刻意等到其他學生都走光後，才開口提議。
事實上我們並沒有等多久，畢竟剛開學，大家根本還沒收心，一聽到老師宣布下課，所有人根本是東西往書包一掃、飛也似地跑掉了，嫌用腿速度太慢直接開傳送陣的學生也大有人在。
「喔，好吧。」我不甘不願地點頭，雖然還是比較想去吃學校餐廳的免錢食物，但是我們要跟艾崔斯特敘舊的話，找家有包廂的店比較合適。
至於無法在家裡開伙的原因……
照慣例，我們的冰箱已經空了，畢竟我們一吃完早餐就得直接來學校上課，連洗碗都得交給副隊長們，哪可能有多餘的時間去菜市場，就算現在去買，考慮到我們得煮整桌滿漢全席，根本不可能趕上下午的課。
喔、請不要跟我們說我們家還有那群副隊長什麼的，先不說原形大得可以給我們當坐騎的副隊長們食量也不小，重點是，他們在煮飯上面幾乎一點忙也幫不上！
唯一能上檯面的只有我家亞戴爾，其他副隊長則通通都是料理白癡！
即便是亞戴爾，也沒法在身邊有十一個拖油瓶的情況下，準備足夠的餐點供我們享用，他能餵飽自己和同僚就是一大成就了，短期內，他的首要目標就是教會另外十一個人，讓他們不要連切菜都會切到自己的手！
於是，現在我們陷入不得不自掏腰包去外面吃飯的窘境。
「呵！如果你在擔心荷包問題的話，那就照往例好了。」雖然理由不同，但只要扯到要付錢的事情，我的反應和表情就跟當年一樣，所以艾崔斯特很輕易地猜出了我的語氣為何如此不甘願。
「也就是說……」我立刻睜大了閃閃發光的眼神看著他。
「今天的中餐我請客吧！」艾崔斯特笑瞇瞇地對我們說：「當然是請你們十二個。」
「不過我們有人食量不小……」綠葉露出有些尷尬的神情。
「不要緊，我知道龍族、魔族、狩人一族都是食量大的種族。」不愧是能夠教種族概論的老師，艾崔斯特果然早就看出我們的真實種族了，「以黑袍的收入來說，就算多請幾頓也不礙事。」
原來黑袍的收入那麼高嘛！
如果不是曾經聽過黑袍的高死亡率，我這會兒都開始盤算要如何才能當上黑袍了！
親愛的艾崔斯特，我收回剛才說你變陰險的話，你不愧是上輩子明明出身邪惡的黑暗精靈族，結果卻是很善良的突變種黑暗精靈，這輩子變成夜精靈後果然只會更善良啊！
基於作東的人最大，所以我們馬上收拾東西，被艾崔斯特領到左商店街一家非常有日式風情的餐廳，艾崔斯特在途中告訴我們它叫『蝶館』，因為會提供客人單獨的包廂，所以很適合聚餐。
「我們運氣很好。」在跟黃鼠狼侍者交談幾句後，艾崔斯特回身對我們說道：「剛好還剩下一間大包廂，雖然本來是十人用，多三個人應該不打緊。」
「沒關係啦！」這種精緻漂亮的店面，沒預約還有包廂就得偷笑了！
而且根據上一回在蜜屋用餐的經驗，守世界的包廂蠻大的，上次我和亞都能直接在包廂裡面開打！
這次領路的侍者是金魚，由於有上次的小鳥侍者經驗，所以我的反應非常冷靜，雖然還是忍不住偷偷在心底吐槽小鳥侍者比較可愛，不過比起暴風他們僵硬且有些扭曲的臉，我想我的神情應該算得上是淡定。
「先點餐吧！」進到包廂後，艾崔斯特將菜單遞給我們。
「我們自己點嗎？」我望向非常大方的艾崔斯特。
「嗯。」艾崔斯特毫不猶豫地點點頭，他的神情跟我老師當年出錢請我喝酒時，倒是有幾分相像。
想到老師那時喝酒的模樣，再配上坐在我正前方的故友，我眼底突然有些發熱，為了轉移注意力，我直接低頭研究起上頭寫滿通用語的菜單。
「這菜單上的通用語也太深入了……」坐在我身旁的暴風正努力研究菜單上的內容。
雖然他們一直都有在學習守世界的通用語，不過菜單或者目錄上某些專有名詞本來就比較難學，所以在原世界長大的人都只能憑著認識的幾個字去猜測菜單上的內容。
『啪！』我毫不猶豫一巴掌拍到了暴風眼前的菜單上，著實把他嚇了一跳，但他還來不及質疑，在我將手移開後，菜單上的文字換成了我們前世的語言。
畢竟對現在的暴風來說，不管是守世界的通用語還是原世界的中文，他都一樣不熟！
「這招好方便呀！」暴風感嘆地說。
「先前看過別人用，就偷學起來了。」當然我絕對不會老實告訴他們，這招是從冰炎那邊學過來的。
這群人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菜單上，除了審判注意到貓膩、微微對我瞇起眼外，其他人都沒起疑心，倒是寒冰等人也跟著將菜單拿到我眼前，於是我又多翻譯了幾次。
點完餐後，艾崔斯特才終於開始和我們聊天，多半都是在了解我們這些年的情況。
因為對我們來說，這個知道我們的身分、身為我的老師曾經的旅行夥伴、而且擁有共同記憶的他根本是完全的「自己人」，所以我們毫無隱瞞地將各自的種族以及昨天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他了。
但事情真的太多也太複雜，直到菜都上完，我們才把昨天的事情講到一個段落。
「看來會很麻煩呀！」艾崔斯特的表情有點凝重，「各族間一般都會將自己的秘密和禁忌保護起來，就算是聯合公會的黑袍，若沒有特別去調查，也無法得知多少細節。」
「你對晨謠族的了解和禁忌知道多少？就算一點點也沒關係，畢竟我們現在等於什麼都不曉得，多知道一件是一件。」我馬上說道，眾人也用期待的眼神盯著艾崔斯特。
「關於晨謠族的了解是不少，畢竟我本來就是研究種族的學者。」艾崔斯特想了想說：「如果他們那時提到『滅世之禁』的話，那就不太妙了，我曾聽說過他們族內有幾樣禁忌之物，都是會給世界帶來災禍的東西，若是沾染禁忌之物的力量，就會成為他們口中的『獲罪之子』。」
「禁忌之物？」審判蹙眉道，「你所謂的『禁忌之物』是指什麼東西？」
「我所知道的有三樣，曾被拿來殺害同族的『殺戮之刃』；演奏了葬送之曲的『災毀月琴』；以及用鮮血澆灌而成長的『血厄之果』。」艾崔斯特豎起了三根纖細的手指。
「聽起來果然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大地沒好氣地說：「白雲，你有印象你曾經碰過類似的物品嗎？」
「……」白雲微微偏過頭，然後回給我們六個點。
看來他自己沒有記憶的樣子。
「這下要從何查起……」暴風一臉無語問蒼天的模樣。
「在我的身體裡。」在所有人露出苦惱的神色時，白雲忽然冒出一句話。
『啥？！』
「在這個身體還很小的時候，曾經有人往我的嘴裡塞一顆血紅色的果實。」白雲語氣平淡地說道。
『……什麼！！』眾人愣了幾秒，接著所有人一同震驚了。
對了！我想起來了！雖然之後找到在守世界的其他夥伴時，我都會習慣性地確認他們的背景和種族，但最初和我相遇的白雲卻被我下意識地忽略掉了！
我只知道他住在學校宿舍、沒有家人以及有特殊能力這幾點，那時，還不曉得大夥的身世會有多複雜的我也只問過他是不是人類。
但晨謠族的外在特徵幾乎和人類一樣，他若只在族中待過一小段時間的話，也不見得有搞懂自己的血緣，他就算不曉得自己不是人類也正常，而我當時居然就直接把他的情況跟我和審判的狀況畫上等號！
那時我們完全不知道另一個世界的事情，所以當然不會問得太深入，之後我也沒有再回過頭問他。
結果現在這麼回想起，我發現就連審判我也沒有問他最初的記憶是什麼，我當時下意識地認為他們跟我一樣，是忽然睜開眼睛就發現自己在原世界的某個角落。
更不用說，就算當下的記憶真的只有這樣，但那也未必是事實，都有我這種最近才回想起自己種族事情的例子在了，其他人當然也可能發生類似的狀況啊！
「白雲，你轉世後的最初記憶是什麼？」既然都想到了，我馬上向他確認。
審判還可以之後再來追問，但是白雲現在不問不行。
「和烈火差不多，」白雲老實地說：「只是抱著我唱歌的人是我的姊姊。」
我錯了！先入為主以為白雲的狀況和我之前的情況一樣是我的錯！
「那你的家人後來為什麼沒在你的身邊？」審判放緩了語調，小心翼翼地問。
「母親聽說在生下一個弟弟或妹妹的時候去世了，和她結合並且生下我們的男人將我和我的哥哥、姊姊當成了……類似實驗品的東西，最後姊姊拿起一把血色的刀，哥哥彈奏一支黑色的古琴，我因為太小，所以被迫吞下一顆紅色的果實。」白雲的語氣依舊淡漠得聽不出任何情緒。
「什麼！」艾崔斯特露出愕然的神色，「這麼說來，你們兄弟姊妹三人都是獲罪之子嗎？」
「以你說的定義來看，似乎是。」白雲的口氣還是一樣無所謂，像是在訴說著和自己毫不相關的事情。
姊姊是使用「殺戮之刃」的獲罪之子，哥哥是彈奏「災毀月琴」的獲罪之子，而白雲自己是吃下「血厄之果」的獲罪之子……！
「你曉得那個男人的目的嗎？」我迅速讓自己恢復冷靜。
我注意到，白雲並沒有稱呼那個讓他誕生的男人為父親，所以我當然不會將對方當成白雲的家人。
既然白雲說他的情況和烈火一樣，那麼他應該也是打一開始就有過往的記憶和意識了，所以就算身體還是嬰孩，他也可能知曉那個男人的目的……
不！正因為他是嬰孩，邪惡的大人比較不會提防到還沒有語言能力和思考能力的孩子，特別容易在毫無自我想法和反抗能力的孩子面前露出自己最真實的一面。
「他說他想要力量、復仇的力量。」白雲想了幾秒後說：「但我不曉得他想對誰復仇，再說他已經死了。」
「被你的族人殺死的？」艾崔斯特的猜測很合理。
「不，被姊姊殺死。」白雲搖搖頭說：「後來似乎有人在追殺我們，所以我哥哥把我抱到了原世界，然後讓孤兒院收留我，當年我還不到三歲。」
「那麼、你也不知道你哥哥姊姊現在在哪嗎？」我有些嘆息地問。
「姊姊死了，應該是在殺死那個男人時被血紅色的刀反噬而死，哥哥似乎是為了避免我被想殺我們的人找到，所以刻意和我分開。」白雲想了想說：「那時他一直唸著兩個人在一起很容易被發現，所以要分開才能躲避追擊，而且最後把我留在孤兒院的床上時，哥哥說要我放心，他會去把追擊者殺死，所以我不會有事。」
白雲的語氣很平淡，平淡到一種很不可思議的程度，但我就是知道，此時的他，很傷心。
突然之間，我有股衝動想去掐白雲，去掐居然隱瞞這麼重要的事情的白雲！
但我明白他是不想讓我們擔心，畢竟這已經是過去的事，我們就算知道也無法幫忙，死去已久、連屍體都沒看到的人我救不回來，下落和生死都不明、甚至不曉得長相的人我們也找不到。
所以白雲選擇把過往隱瞞，他並沒有想到自己還會受到追殺，只是單純覺得我已經有夠多人的身世要煩心了，所以不想再增加我的壓力。
因此我此刻也無限地想捶死自己，捶死老是把白雲忽略掉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