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人生★第七十五章★
黑暗消退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富麗堂皇的大廳,不過嚴格說來,這個大廳其實不算華麗,因為它沒什麼裝飾品,但就是隱隱透著一股氣派感,而且還非常寬敞。
奇異的是,這座大廳雖然充斥著黑色氣息,卻沒有濃重的血腥味。
看來殊那律恩鬼王是不會主動挑起戰爭的隱士鬼王的傳言並非空穴來風。
至少這裡和我們剛才去的景羅天據點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在那個據點的鬼族們感覺就像是在堆砌著什麼陰謀,四處都透著血腥與惡意的氣息。
而這裡就只是個普通的宮殿,如果撇開黑暗氣息這點,說不定還不會有人覺得此地為鬼王住所。
不過打從進來時,不管是我還是冰炎都瞬間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壓力,而且是從我們頭頂上傳來的。
「很年輕啊,比畫面中看起來的還要年輕。」一個低沉卻令人莫名感到安穩的嗓音從大廳上方的二樓傳來。
然後,我和冰炎同時抬頭,並且在看見發話者後感受到更加強烈的威壓。
他其實沒有主動釋放任何的壓力,只是淡淡地從高處注視著我們,儘管如此我們還是不約而同皺起眉頭。
連體內裝著超過五十年靈魂,擔任過太陽騎士的我都受到如此巨大的影響,眼前這名鬼族的確很強大。
即使不放感知,我也知道就是十二聖騎士全員聯手,對上他依舊沒有勝算。
『吾主。』萊斯利亞和艾伊沃恩不約而同向對方屈膝下跪,那模樣和神態是絕對的敬服。
「你們可以下去了。」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十成十是殊那律恩鬼王的鬼族瞬間出現在我們的面前,速度快到讓我懷疑他是用了瞬間移動的法術。
但我沒有感受到任何法術的波動……真要命,看來我連他的法術能力都望塵莫及。
這名鬼族很高大,不過沒有超過正常人類的範疇,目測兩百公分左右,但我直覺這應該不是他的真面目。
我和冰炎都沒有開口,畢竟跟一個鬼王打招呼似乎不太對,白目到在敵人的大本營上出言挑釁更不對。
「你們似乎不怎麼懼怕,光明種族的兩名幼子。」殊那律恩神情平淡,他給我一種排斥外人的感覺,卻又能在他身上感覺出對我們的些許好奇。
「沒有懼怕的理由。」冰炎不卑不亢地回道。
「即使吾抬手就能殺死你們?」殊那律恩再度問道。
「是。」這次回答的人是我,再怎麼樣,我都不會去懼怕我的敵人,因為在這種情況下,怕了就輸了。
「那麼,你們不是『羊』而是『牧羊犬』。」這個莫名其妙把我們請到他家的鬼王,沒頭沒腦地下了令人摸不清楚頭緒的結論。
『……』想當然的,聽不懂的我和冰炎無言以對。
「你們知道『狼』與『羊』的故事嗎?」不理會我們的反應,殊那律恩繼續問道。
我相信他指的絕對不是大野狼與七隻小羊的故事,而且那個故事也沒有出現牧羊犬這種東西。
於是,我和冰炎只能繼續保持沉默。
「這個世界已然扭曲,『狼』會吃『羊』,但『羊群』卻透過團結,反過去消滅『狼』,甚至出現保護『羊』、攻擊『狼』的『牧羊犬』,但是『羊群』們卻已經忘記所有的『狼』都是從『羊』化成,而有些『狼』其實不想吃『羊』,只是『羊』卻反過頭吃了他們,」殊那律恩自顧自地說道:「至於你們就是『牧羊犬』的最佳代表。」
「我想那是因為,不吃『羊』的『狼』實在不多。」會意過來對方想說什麼,我彎起太陽騎士的笑容,努力讓自己保持平穩地說道:「雖然的確會有意外。」
就像不死生物多半都會傷害人類,但曾為死亡君主的羅蘭卻是例外一樣。
「……」可能沒想到我會插話,而且還露出這種照理說不該在鬼族領地出現的笑容,殊那律恩短暫地停住了幾秒,「告訴吾,牧羊犬,還幼小的你們為何主動進入鬼族的領地?吾不在意他們的存在,儘管那片領地本來歸吾所有,但這與你們何干?你們又是為什麼攻擊『狼』?」
「我在調查鬼族。」旁邊的冰炎還在沉默,我倒是毫不在意地先回答了。
「目的何在?」殊那律恩繼續問道。
「復仇。」我很乾脆地給了他兩個字。
「你誓言殺死所有鬼族?」殊那律恩似乎不意外會聽到這樣的答案。
「……基本上我只針對和我有仇的對象。」微微偏過頭,我想了想說:「雖然不喜歡『狼』,但除非『狼』先闖入了『羊』的領地並且對『羊』造成危害,然後又剛好有『羊』委託我,否則我通常不怎麼出手。」
我要忙的事情已經夠多了,哪有閒功夫沒事去找『狼』的麻煩啊!
「……」不只殊那律恩換上了微妙的眼神,連我身旁的冰炎都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我。
「如你所說,我是個『牧羊犬』,所以我不怕『狼』,甚至我曾和『狼』交過朋友、把他當成兄弟,即使他曾經一度殺死我,這樣的想法也依舊未變。」我笑瞇瞇地繼續說道,「另外,我也知道你所謂的『狼』不全然是『羊』所扭曲,也包括非自願被『羊』排斥的那些,而通常我不會去攻擊那種『狼』。」
「!?」露出訝異的神色,本來還跟不太上我們話題的冰炎轉念一想,他立即就明白殊那律恩在這些暗語中還藏著什麼了!
重點就在,不是所有的『狼』都是『羊』變成,而且有些『狼』不吃羊。
被『羊』所排擠,然後被『羊』所殺,卻始終是素食主義的『狼』相信這世上應該不少,這種事情不管在哪個世界都一樣。
「我過往的老師和一隻非自願被當成『狼』的夥伴一起旅行,而我以前身旁的其中一位兄弟也是你口中的『狼』,我可不管他的靈魂扭不扭曲,反正兄弟就是兄弟。」我聳聳肩如說道:「所以,現在可以告訴我,你這隻『狼王』到底為何邀請我們這兩頭『牧羊犬』?」我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的鬼王,雖然他身上的壓力很強,但卻不到讓我真的無法抵抗的地步。
我努力忽略額上細密的汗,倘若不是一直掛著這樣的笑容,說不定我也會很難開口。
「只是想知道,自己衝入鬼族領地的混血天使和半精靈究竟是什麼,吾看見你們戰鬥時的模樣,那不是一般光明種族的眼神,並非單純的恐懼、憎恨、輕視、厭惡,所以吾有些好奇。」殊那律恩再度回復最初的神色,表情平穩的看不出變化,講白點就是面癱!
「現在你知道了。」在他講完後,我很乾脆地回道,我知道自己還沒完全平靜下來,光聽我現在說話的速度比平常快就知道了。
不過,相信在面對鬼王時還能夠正常對話的人應該也沒多少吧!
「……」於是鬼王再度給了我六個點。
「跟你在一起真的很沒緊張感。」冰炎斜了我一眼,然後他筆直地注視眼前的鬼王開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也說說我的目的,我會主動接近『狼』,是因為我在尋找不會吞吃『羊』的『狼』,只是在找的途中習慣順手修理和我也算有仇的『狼群』。」
「……」然後鬼王繼續無言,雖然從他始終平靜的表情也看不出來他的確切心情就是了。
「我的父親曾經告訴我一隻非自願被『羊』當成『狼』的『狼』,儘管最後他被對方所傷,甚至因此死去,但他到死之前依舊相信那隻『狼』。」冰炎的表情很平淡,語氣也聽不出任何的動搖或者虛假,「他總是不斷告訴我有關那隻『狼』的事情,也告訴我,不是被『羊』當成『狼』的存在就會有危險,所以我才想找尋,我想親眼看看父親口中的那種『狼』。」
『……』於是換我和殊那律恩一起對他露出奇怪的目光,某方面來說他的理由比我還怪。
「不過說是這麼說,我也承認自己對『狼』多半沒好感。」最後冰炎又聳聳肩補上一句,看起來比我還沒緊張感,而且無論語氣還是語音都找不太到破綻。
儘管如此,我注意到他緊握的拳頭始終都沒放開,其實,他和我一樣都是故作泰然吧!
「幼小的牧羊犬,你們會很危險。」殊那律恩帶著奇異的語氣再度開口,「若有一日,你們脫下項圈,嶄露你們真正的爪牙,然後不再被『羊』的規矩所約束,你們就會成為『狼』。」
「不勞你費心,那『項圈』從來沒真的繫上過。」我毫不在乎地說:「看起來像是有繫上就好,反正『羊』的眼睛多半不好,而且很容易盲目。」
「……我相信總會有其他『牧羊犬』站在我們身邊。」再度斜了我一眼,冰炎給了個比較正常的答案。
不對!我的答案也很正常!
而且是事實!
「期待吾能看見那樣的畫面,」殊那律恩轉過身去,拖著長袍緩緩地走向了大廳正前方的王座,然後他一屁股坐了上去,用一種慵懶的姿態看著我們:「前提是,你們說的話沒有謊言。」
「我的夥伴裡面有『噬月』的血魔族,還有觸犯古族禁忌,有極大可能性成為鬼王的『獲罪之子』。」我依舊掛著笑容,雖然說出口的話非常不客氣,「你如果不信大可去查查,反正這事在Atlantis學院和公會裡早就傳得沸沸揚揚。」
「所以你是收容『狼』的『牧羊犬』。」一點也沒有被我頂撞的不悅,我覺得眼前這鬼王的心情貌似還不錯的樣子,「若你不會讓自己被『羊』視作『狼』的話,也許,你會成為『狼』與『羊』共存的關鍵。」
「那也要看大多數的『狼』肯不肯和『羊』共存吧?」冰炎冷笑了一聲然後說:「『羊』會如此害怕『狼』的原因,有不少因素還是因為『狼』的信用不良。」
「吾不否認這點。」殊那律恩也聳聳肩回應道。
今天一大發現,原來鬼王也會聳肩啊!
「那麼,如果你問完了,我們可以離開了嗎?」冰炎換回客氣的語氣問道。
「吾從未提過會讓你們平安離開吧?」鬼王的一句話讓我們瞬間進入最高警戒,「何況,方才若不是吾的下屬及時插手,你們應該不會在這裡。」
「所以?」我臉上的笑容越發濃烈,在面對這種對手時,保持笑容是我維持冷靜的一種方法。
「你們不覺得,應該支付些代價嗎?」殊那律恩好整以暇地說。
不然你是想要我們付你們時薪嗎!
「你有什麼要求?」冰炎開門見山地問。
「原世界有個叫作『東夷』的島嶼,位在太平洋上,不大,形狀像是人類口中的番薯。」殊那律恩忽然提起了風牛馬不相干的事情。
「我知道那個國家,我是從那裡來的。」我有點無言地說。
見鬼,為什麼一個異世界的鬼王會忽然跟我提台灣啊!
這裡解釋一下,他口中的「東夷」是台灣漢朝時的稱呼。
也就是說,這名鬼王至少超過兩千多歲是嗎?
「吾要你們去『東夷』幫吾帶一樣東西。」殊那律恩繼續說道。
「什麼東西?」我想他應該對掌權者的腦袋之類的沒興趣才對,畢竟台灣是民主國家,總統四年換一次。
「……」殊那律恩卻停頓了幾秒,接著才吐出了三個讓我嚴重懷疑我耳朵出毛病的字眼,「綠豆糕。」
『啊?!』不只是我,連冰炎都罕見地露出錯愕的神色。
「幾年前,吾的手下曾經從原世界帶回給吾。」殊那律恩簡單地解釋道,我看見他的眼神開始游移。
『……』我和冰炎一起傻眼了。
誰來告訴我,為什麼一個異世界鬼王會喜歡吃台灣的點心?而且還是據說有驅瘟避邪效用,在端午節時吃的傳統點心?
我完全無法理解,這應該不是這個世界的常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