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人生★第一百六十八章★
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既然又輪到自己提問了，雷瑟索性轉頭望向加利德法身邊的三名天使替他們的聖殿之首問出一個一定讓他糾結過的問題：「你們先前為什麼都沒現身？」
『……』回應他的是一片沉默。
「我建議你們最好回答，否則那孩子十之八九會把問題攬在自己身上。」加利德法已經非常了解自家孩子的壞毛病了，「例如你們發現他是人類轉世而成的天使，認為他是個冒牌貨之類的。」
就算沒有聽見魔皇對自己孩子的那番近乎洗腦的話，加利德法還是準確無誤地猜出自家孩子最在意的事情。
六百年前，那個孩子明明還年幼，卻總是勉強自己符合大家的期待，他努力地想要成為一個最完美的天使，努力地想成為稱職的少主，就算他的年紀僅有五歲。
從某方面來說，自家孩子其實有幾分自卑，雖然也怪不得他。
「怎麼可能啊！」卡汀茲馬上反駁：「前世記憶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過往也不是沒有先例，何況第一眼看見小西亞時就多少發現了，哪有理由到現在才來介意！」
「所有將軍都有察覺到這件事，『眼力』比較好的族人應該也多少發現了，」羅連亞跟著說：「我們說不定還慶幸小不點不是普通的小孩。」
「……的確。」雖然並非戰靈天使一族，但真的將戰靈少主當成一個忘年交的帝法忍不住說。
「即便是同族，年幼的天使都會下意識害怕將軍級別的天使。」卡汀茲雙手抱胸，表情不太好看卻是無奈居多，「但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剛出生的孩子擁有最光明純粹的靈魂，會懼怕我們這些雙手染滿鮮血、一身殺氣與煞氣凝結出的『凶器』也無可厚非，就算是性格最溫柔的昔恩也同樣無法例外。」
他們不只具備強烈到幾乎化為實體的煞氣，身上也有著千百年來累積的威嚴和氣勢，即使在面對孩子時特地放柔身段和神情也沒用，因為年幼的孩子有著最敏感的心以及最敏銳的知覺。
「這是我們的選擇，歷代的戰靈天使都用這種方式守護族人，讓一族的血脈延續下去，所以我們不在乎任何的代價，也不會因此惆悵。」羅連亞嚴肅地說：「但是，並非真正孩子的小不點是第一個不害怕，甚至願意接近我們的孩子。」
「我們不會因為遭到年幼族人的排擠而消沉，可是我們很高興有個孩子完全不怕我們。」卡汀茲有點感嘆，所以他們這些將軍才會寵這個少主寵到無法無天，就算是嘴上說得嚴厲，還不是私底下護著少主的賽希爾都不例外。
因為體內的靈魂有著年過半百的人類記憶，再加上曾位居高位，而且動不動與強者接觸，偶爾甚至還交手，導致西亞（格里西亞）根本不會懼怕自家將軍，反而跟他們混得特熟。
十一位將軍們感到高興的同時也都多少抱持著僥倖和慶幸的想法，又還有誰會因為這樣而排斥他們的少主？
其他察覺的天使也不認為這是什麼需要在意的事，要真有哪個不長眼的外族敢拿這種事情出來說嘴，大概會先被擔心自家少主糾結的眾將軍們滅口處理吧！
哪怕是性格溫和的昔恩以及不喜歡沒事痛下殺手的芙維可都不例外。
「那你們到底是為什麼不來找隊長啊？」安德（艾德）忍不住問道。
「這是所有族人，包括被封印在母樹體內死去的族人們的意志。」羅連亞冷冷地瞥了安德（艾德）一眼，不過還是回答了，「要解放族人的靈魂必須與母樹形成連結，那是只有族長血脈才能辦得到的事情，沒有真正完成繼承儀式，而且根本還未成年的少主實在太勉強了。」
「大家一致同意不要增加小西亞負擔，我們願意繼續等待。」卡汀茲用著毫無情緒起伏的嗓音說：「我們已經等了六百年，不差再等個幾十年。」連被囚禁在黑暗中的族人們都達成這樣的共識，他們這些倖存者更不會有什麼意見。
他們不敢光明正大來到自己少主的身邊原因就更簡單了，先不提少主會不會從出現在他身邊的將軍們察覺到族人的事情，進而勉強自己去處理，首先，無論卡汀茲、羅連亞還是芙維可都認為自己沒有資格在非必要下去見他們的少主。
他們是敗軍之將，沒有守護好一族的他們，原本就不該苟活於世，若不是為了守護母樹與族人的靈魂，他們絕對會以死謝罪、以身殉族，既然如此，罪者之身的他們哪有臉去見自家少主？
在這種矛盾的心情下，他們卻發現那些自稱「光明」的種族根本不可信任，鬼族大戰帶來無數生命消逝的同時，也帶來了他們一族滅族的真相。
聖靈天使族是他們系出同源的旁系血緣支族，卻是陷害他們的禍首。
而且據聞當時還有十幾支光明的種族對他們落井下石，這要即便滅族後，除了守護族人外依舊守著種族職責的戰靈天使們如何接受？
某方面來說，情感比魔族還極端的天使們很快達成共識，本來就煎熬著黑暗酷刑的天使靈魂們更不用說，他們不願憎恨，卻無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即使他們也輾轉得知、並且接受他們少主所下的決定，但他們依舊不再相信外族，除非是像帝法和蕾雅那樣曾與他們戰到最後一刻的夥伴。
他們不願再愛著外面的世界，因為世界捨棄了他們。
可是他們不能放著行走於外面，甚至成為公會袍級的少主不管，他們尊重少主的決定，儘管他們不贊同，卻依舊無法改變他們想要守護少主的決心。
所以才會由卡汀茲、羅連亞、帝法輪流排班成為少主的隱衛。
六百年前傷及根骨，至今依舊沒有完全復原的芙維可則不在隱衛名單中，何況她算是固定的駐點名單。
「我有預感，讓太陽聽見你們這番話他一定恨死自己。」蘄克亞（奇克斯）忽然冒出來的一番話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到他身上。
「你們這種想法我們沒有立場批評，事實上也不是不好，不過依照我對太陽的認識，他如果知道事實後一定會非常自責。」希歐淡淡地接話道。
「你們一定會說那不是太陽的錯，這點我們也曉得，」艾梅（艾爾梅瑞）苦笑著說：「但癥結點就在於，主因是太陽的年紀和力量不夠，就算那不是他自己能夠控制的，也沒有人將問題歸咎在他身上，他一樣還是會把責任攬在身上。」
「那傢伙就是個自虐狂，」喬德（喬葛）翻了個白眼，「平常推工作給別人推得很歡樂，一有責任就拼命往身上攬。」
「能力不足、無力，就一定是自己的錯。」帝安（帝摩斯）跟著說道。
「何況因為自己的能力不夠，導致深愛的族人必須多受幾十年的苦難，換作是別人也會自責，何況是他。」羅蘭靜靜地接下去說。
『……』卡汀茲、羅連亞和帝法同時沉默了。
「果然是個貼心到莫名其妙卻又讓人操心的孩子。」加利德法搖搖頭，說出了和第三十七代太陽騎士相同的結論。
「哼。」暗自冷哼一聲，冰炎的眼神深沉得讓人看不清打算。
「那麼，你們這些小朋友會將『我』目前的情況回報公會嗎？」加利德法忽然問道。
一室俱靜，所有騎士不約而同將視線轉向雷瑟，冰炎、夏碎和安因則開始各自思索，畢竟這件事情還不清楚牽涉層面，如果影響過大，而他們此刻選擇隱瞞的話，東窗事發他們也脫不了干係。
「您知道太陽會什麼時候清醒嗎？」雷瑟謹慎地問道。
「……」加利德法沒有馬上回話，而是將雙眼閉上，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回想，在他重新睜眼時，他說出了個不妙的結論，「他陷入深度睡眠了。」
「不會又要睡個一年半載吧？」維瓦爾的語氣有些崩潰，其他人的眼神也通通死了。
為什麼他們家的太陽騎士那麼多災多難啊！明明魔皇和他又沒有直接關係，結果還是掃到颱風尾是怎樣！
「是我讓他睡的。」加利德法繼續說道。
「您想做什麼？」雷瑟疑惑地問，這回他們學乖不敢隨便猜測了，剛才是戰靈族長和將軍不計較，再一次做出無禮的推斷，難保這些天使不會發難。
「直接幫他把以前遺留的問題全部解決。」驟然收起眼底的笑意，加利德法的語氣冰冷，但不是對在場的任何人，也不是對他的孩子。
「以前的問題？」希歐微微瞇起眼，略略思考了幾秒後，他若有所思地說：「看來我們的太陽騎士還有不少我們不曉得的秘密呀……」
「如果哪天他能夠讓你們知道自然就會告訴你們。」加利德法的眉宇間似乎多了些無奈，接著他的眼神一凜，「在這之前，你們敢逼問那孩子，就別怪我這個做長輩的過問了。」他還是很護著自己孩子的，過往的傷是那樣沉重，這世上不會有比血親造成的心傷更痛的傷害，別說轉世都還治不好，哪怕他的孩子沒留有前世記憶，那些心傷仍舊會在潛意識對他造成影響。
這也是那個孩子當年在族中會如此小心翼翼當個好孩子的原因之一，他害怕靈魂不是天使的自己會被排擠，更害怕會被加利德法捨棄。
曾被血親殘忍虐待並且無情拋棄的孩子有著無法跨越的痛楚和心理障礙。
如果不是抓不到當年的始作俑者，加利德法絕對會親自去賞他們一個痛快，他才不管他們前世是不是那孩子的血親，他只知道那些人類讓他的孩子很痛苦，光這理由就夠讓這名深得戰靈天使族護短精髓的族長爆走個十次八次了。
居然還害他和自己的孩子產生莫名其妙的隔閡！
自己是什麼脾氣自己最清楚，成為族長後的加利德法早已不如當年暴躁、沒耐心，但認真來說，以這次事情為例，他之所以能做到在怒火之下依舊保持平靜甚至面帶笑容地演戲，很大的原因也是這幾年來和自己的孩子進行靈魂同調。
儘管幅度很小，過程也非常緩慢，但血親的靈魂一直在彼此影響著。
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何況還是把兩個本來就有關係，而且性格同樣護短的靈魂裝在同一個身體裡。
舉例來說，加利德法逐漸受到西亞（格里西亞）的靈魂影響後，發起火來比較不會像以前一樣直接爆走，不分青紅皂白把對方全滅再說，而西亞（格里西亞）被影響所表現出來的一點即是容易被冰炎，也就是被自己的死對頭撩撥。
以前他們不合歸不合，西亞（格里西亞）也都是皮笑肉不笑，除非真的撕破臉，否則他不會一點就燃、沒事就擺出和對方針鋒相對的模樣，連一點情緒都不隱藏。
對於上輩子面具帶習慣的西亞（格里西亞）來說，除非怒到最高點，或者以魔王型態現身，否則他完全不隱藏自己的情緒和好惡是件很罕見的事。
不過不管怎麼影響，靈魂的本質都不會變，特別不管是加利德法還是西亞（格里西亞）他們都是人格特質非常強烈的類型。
所以加利德法明白自己的脾氣只是乍看下變好了些，但發起飆來不顧後果這點絕對沒有任何變化，更別提就這項性格而言，若說他是顯性代表，他的孩子大概就是隱性代表了！
因此眼前的晚輩們不管是為了什麼理由，敢翻他孩子的傷疤就等於揭他的逆鱗，他完全不介意給他們一點刻骨銘心的教訓。
幸好在場的人也都明白戰靈天使族長的弦外之音，同時也沒有不識相想挑戰戰靈天使族長是真的會言出必行的死小孩。
雖然和這位天使族長不熟，但在場所有人都不會懷疑對方既然敢說出口，究竟有沒有真的辦到的本事，即使他現在無法使用自己真正的身體。
要知道他們家那天不怕地不怕，連自己號稱史上最強太陽騎士的老師都敢惹、看國王不爽就直接把他整下台、光明神大半時間只放心裡尊敬、當太陽騎士還敢兼差當魔王的第三十八代太陽騎士凡是提及自己的親長，都會自發性地尊稱一聲「親長大人」啊！
就算沒聽過戰靈天使族長過往的事蹟，光憑能讓他們的聖殿之首敬重萬分這點，他們就絕對不敢小瞧對方的本事。
更何況在知道自家太陽騎士的種族後，他們不少人都跑去調查過戰靈天使族的傳說和事蹟，關於這位歷代以來最強的天使族長……對方的剽悍名聲可是連六百年後的現在都廣為人知。
再說……他們有十成把握，那幾個明顯把自家少主當寶貝看的天使將軍大概不會漠視他們「欺負」（以他們自己的定義來說）他們家的少主。
「我靠，這傢伙怎麼還是那麼好狗運，上輩子有史上最強太陽騎士當靠山，這輩子有萬年來最強天使族長當親長……」喬德（喬葛）忿忿不平地嘀咕道。
對於他的話，原騎士們實在再認同不過了。
雖然一旁的夏碎其實有幾分想吐槽，如果真的有不長眼的傢伙欺負了那個天使少主，你們這些據說上輩子和他認識的原．騎士們貌似也不會視若無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