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人生★第一百七十九章★
當天晚上，用完餐後，為了養足精神與體力，大多數的人都早早回房休息，房間和床鋪也早已安排妥當。
只是在場幾乎所有學生都有袍級身分，對他們來說，熬夜根本是家常便飯，因此回房間是回房間了，有沒有乖乖躺上床就不曉得了，反正明天趕路時誰若扯後腿就會被迫體驗到「笑面鬼巡司」為何會與「惡鬼巡司」齊名。
相信這些有袍級的孩子應該不會想嘗試，而就算是沒有袍級的孩子，Atlantis學院出身的他們對於「血腥天使」的兇名大概再清楚不過。
按照今天的移動速度，大概再七日就會離開主要種族的幹道，有身為戰靈天使族的他們帶領，離開主要種族的區域後，就能以他們獨有的移動法陣和傳送通道進行空間轉移。
最慢兩日內就能到達戰靈天使領地外圍，但是到那裡之後，就得各憑本事了。
我很明白這些護衛與將軍的打算。
「雖然西亞醒了，但您果然沒有沉睡。」有著與故人如出一轍容貌的年輕混血精靈走到了我的身旁。
「……怎麼發現的？」我好像什麼也沒做，僅僅只是在夜深人靜的大廳中喝了一杯茶。
「我說過了，感覺不對。」好像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亞那的獨子聳了聳肩。
「醒醒睡睡反而會對靈魂造成更大負擔，若無意外，大約十日後就能到達我族部落。」放下手中的茶杯，我瞥了一眼走到身旁的孩子，「到達部落後，就是戰靈天使族的事情了。」
「您打算以族長的身分解放封印在古樹體內的天使之魂吧？」眼前的少年露出了然的神色，「但您使用的身軀依舊是西亞的，所以才要趁現在適應。」
「這也算是折衷後的結果。」我輕輕地聳肩。
「……雖然這樣問不太禮貌，但您和您的護衛有事瞞著我們吧？」
「答案為是，但我不會回答你接下來的問題。」
「我明白了。」語畢，或許只是來確認的年輕精靈轉過身上樓。
「沒事的，艾克，我不會讓西亞有事。」將視線轉向窩在另一邊沙發上戒備著自己的縮小版骨龍，身為死靈龍的一支，即便是變種，對靈魂依舊有著超過正常種族的敏銳度。
低低地鳴叫一聲，那並非恫嚇，倒類似妥協。
身為死靈類生物，天生討厭帶有光明屬性的生物，但喜愛光芒的艾克卻是活生生的異數，正因如此，身為黑暗種族的牠才會成為昔恩的坐騎。
也或許是因為，他們的天使時常也是異數。
正如屬於黑暗的生物討厭光明，光明面的種族也會排斥他們，所以喜愛光明的黑暗眷屬特別容易扭曲，被所愛的事物憎恨，是跌入深淵的捷徑。
正如同他們的族人一般，所以西亞才不願族人去恨，因為他比誰都了解被所愛之人捨棄的感受。
認真來說，昔恩與西亞的確是戰靈天使族中最光明的存在。
擅長祈禱、治療與祝福的昔恩與純粹、溫柔且能包容所有存在的西亞。
「『希塔』還活著嗎？」
直視著我，因為幻術而像是有了血肉一般的死靈龍點了點頭。
「牠卻沒有來帶小西亞，事實上，這幾百年來，就算是我們也很少看見牠。」說出這話的是卡汀茲，靠坐在沙發後頭，與我背對背相對。
「那孩子……八成和西亞一個樣。」仔細想想就能明白，這兩個小朋友想法某種程度來說或許非常類似。
而且也都擁有被血親詛咒的相似過往。
「牠也將滅族的事情當成自己的錯了吧！一出生就被預言帶來災禍，因而被族人捨棄並且咒殺，但卻沒有真正死去，帶著悲傷與不甘，即便成為亡靈依舊『活著』的可憐孩子。」我聽見卡汀茲嘆了口氣。
幼小到連自己變成亡靈都不理解，相信自己還活著，由於血脈中強勁的生命力，應該不會跳動的心臟卻持續鼓動著。
我永遠記得，那個在黑暗中撿到的孩子，明明寂寞到像是隨時會崩潰，卻溫柔地躲在黑暗，不願讓自身的存在傷害任何種族，明明成為被所有光明種族都唾棄的存在，卻沒有被黑暗吞噬。
『黑與白的界線並沒有那麼絕對，所以才會擁有黎明和黃昏。』
閉上眼，我看見了我的孩子在哭，比起我，他更能理解希塔的情感。
『親長大人，希塔的事情可以也讓我處理嗎？』
『好。』
『謝謝您。』
「嗚吼……」像是聽見了西亞的聲音，死靈龍發出低沉的、溫柔的鳴叫。
＊
隔天一早，天剛升起所有人就準備就緒，畢竟我們這趟出來可不是郊遊，簡單地做好補給後，我們就往原本安排好的路線繼續前進。
至於護衛們則分散在我們四周，奧蘭娃副將和洛紜兒副將分別負責左右兩翼的位置，帝法和伊禾卡墊後壓陣，同時也杜絕其他刺客的追蹤，擅長遠攻的希瑟卡副將則飛在隊伍正上方大約二十幾公尺的地方，同時戒備四面八方，艾洛和卡汀茲將軍則湊齊左右護法，在最前方帶路。
你問我艾克呢？
當然是趴在我肩膀上呀！
牠體型那麼大，實在是很好的靶子，而且牠的原形也會對其他人造成不少心理壓力，畢竟牠可是超過千歲的變異死靈骨龍。
「卡汀茲將軍，」我讓亞戴爾加快了步伐，切入卡汀茲將軍和艾洛的中間，與他們並騎在隊伍的最前頭，藉著風聲和坐騎的換氣聲掩蓋住我的聲音，「我不知道您們和親長大人決定了什麼事，不過還請手下留情。」
「……小西亞，你前後文不相對呀！」卡汀茲將軍彎起笑。
畢竟我若真的不曉得他們打算做什麼，就不會請他們「手下留情」了。
「我怎麼說也是戰靈天使族的少主，對我們族的『慣例』和『思維模式』不可能完全沒概念。」我沒好氣地說。
「所以才只是要我們『手下留情』而非『網開一面』嗎？」卡汀茲將軍似笑非笑地瞄了我一眼。
「不想破壞族裡的隱性規則是表面原因，真正的理由是……如果連這點程度的試煉都無法通過，那麼這些小朋友們還是乖乖在外面露營就好，別跟著進來淌渾水比較不會丟掉一條小命。」最後的這段話，我幾乎只剩氣音。
這趟歸鄉之旅不會平安到哪，但真正危險的卻不是路途，而是終點。
很久以前我就說過，我的卜算雖然沒有大師等級，卻依舊有一定準度，同時用五種不同方式占卜卻得到同樣的結果，也實在容不得我不信。
不過在進入部落外圍之前，恐怕還得先殺一條血路呀！
「大白天的，這些傢伙真不怕死。」我彎起冷笑，卡汀茲將軍的鐮刀和艾洛的劍也在同時揮出。
「小西亞你別動手。」卡汀茲將軍叮囑道。
「我知道。」親長大人並非沉睡狀態，一個身體負擔兩個靈魂容易疲憊，我現在本來就是能不出手就不動手。
反正我不缺打手。
「讓我們這些小朋友來吧！」騎著白虎的暴風從側邊追過了卡汀茲將軍。
「畢竟這是我們的『校外實習』。」駕著一頭外型似山貓，卻至少有一台機車大小，而且還有三條尾巴，牙齒比劍齒虎還長，孤月跟著從另一側越過艾洛。
在衝出去的同時，暴風的兩旁憑空出現了兩團水花，接著水花開始暴漲然後拉出了形體，眨眼間，很有氣勢的兩條水龍張開了擬真度百分百的嘴，轉瞬間撕開了我們正前方的埋伏者隊形。
暴風的突襲成形太快，不過眨眼間的速度，他們大概還來不及判斷暴風動了什麼手，透明的水龍就從他們的正中央撕開了他們的隊型和身軀，血花散落，不少人四肢橫飛。
水花在空氣中散落，但沒多久卻被孤月收了過去，手腕轉動，好似巨大手環一般環繞在他手腕上的水流成了飛射的針雨，鋪天蓋地地朝襲擊者們而去，並且命中剛才及時閃開水龍的襲擊者。
相比暴風，他的攻擊威力的確小了許多，只可惜真正有殺傷力的卻不是招式本身，而是招式的附帶效果。
即使是在這種距離，我都能看見襲擊者的身上冒出了青色的煙霧，伴隨著慘叫聲，不少人的身體都被腐蝕到能看得見白骨，因為孤月不常用，所以大多數人都忘了吧？但他這條「蛇」其實有毒的！
「這些傢伙真是不死心，剛好新仇舊恨一起算！」完全無視自己是應該支援的藍袍，烈火猛然讓他家的飛鷹副隊長往下疾駛，瞬間就脫隊了。
他在空氣中拉開了一條很眼熟的金絲。
在下方的黑影群衝上來時，烈火大口地吹氣，金絲爆出燦爛的火花眨眼間淹沒所有的黑影，哀號聲與怒罵聲不斷。
看來這傢伙大概是把醫療班前些年時常被襲擊的怨恨仇恨轉嫁了。
「真是不講道理。」看著身上著火，一邊怒罵還想衝過去攻擊烈火的襲擊者，綠葉拉開了長弓，「米斯特汀，給他們一點教訓。」碧綠的劍矢筆直地射下，卻在途中化作了十幾條流光，當然有不少擊中了還想動手的刺客，但更多光芒卻射入了下方的樹林中。
身為十二聖騎士中的神射手，綠葉不可能射偏。
而在下一秒，那些猛然從樹林中竄出的荊棘也證明了他的確不是無的放矢。
荊棘看起來雖然不粗，可上面去佈滿著銳利的刺，在綠葉的操控下，不斷從樹林間抽出的荊棘開始襲擊那些埋伏者，有時是綑綁，有時是抽打，毫不留情地給了他們一頓皮肉痛。
綠葉就是不夠狠，是我的話就順便下毒，讓他們連再次睜眼的機會都沒有！
「遠方有法術反應！」一邊高聲向周遭的同伴示警，千冬歲一邊祭起了法術準備還擊。
「我們處理就行。」不知道什麼時候竄到隊伍中後方的白雲猛然出聲，其結果當然是嚇到一票學弟妹。
「差點忘了白雲學長的隱形功力比萊恩還強。」米可蕥拍了拍胸口說。
萊恩雖然同樣會消失，但在戰鬥中會綁上馬尾，那時的他存在感就會猛然往上竄升好幾個台階，可白雲即使在戰鬥中，依舊會讓人死得不明不白。
而就在白雲說話的同時，完全不打招呼的羅蘭已經叫出自己的兵器了，在後方的法術攻過來的同時，我們的隊伍外圍環繞起層層疊疊的美麗櫻花，伴隨著櫻花，捲起的自然是冰冷如雪的寒氣，乍看之下美麗脆弱的屏障輕易地擋下對方的法術攻擊，下一秒白雲也送了回禮，別忘了他可是能以歌聲攻擊的晨謠一族，破風而去的樂音撕裂了後方的空氣，下一秒化作透明的猛獸，直接撕開了襲擊者的軀體。
「果然完全沒有手下留情。」阿斯利安笑了笑，或許是因為今天出手的都是學長輩，身為在場學生中年紀最長的他也揮出了自己的軍刀，「『暴風招來』。」
狂風捲過了我們的周遭，逼退並且打落了想從右翼靠近我們的刺客。
「一群雜碎。」不知道是不是覺得輸人不輸陣，總之連本來在看戲的冰炎也動手了，他飛到了左翼，抬手一震周圍擴散出去的空氣瞬間結成冰，然後猛烈地爆開。
明明是半空中，卻結出了許多冰道，凍住了襲擊者不說，下一秒又直接炸裂成碎屑，完全是把人打個不死也半殘。
「呵。」輕笑了聲，夏碎的指尖卻冒出了雷電，根據我的感知，他從剛才開始就在進行鎖定，疾射出去的電極像是鎖鏈一般地將襲擊者串連起來，電了個外酥內脆。
「這種程度就敢來找碴，不讓你們死一次都不知道怕。」歸隊的同時，烈火揮下了剛才叫出的兵器，狂躁的夏之炎猛然席捲了下方視線可及的所有地方。
「以年紀來說，你們這種力量算強了。」剛好飛在烈火附近的奧蘭娃副將略帶讚嘆地說，表情像是很感興趣似的。
「沒有三兩三也不敢上梁山啦！」烈火大咧咧地聳肩。
「不算那邊銀髮的黑袍、綁馬尾的狩人紫袍和人類紫袍，我們其他幾個可是你們家少主親自訓練的。」比較擅長近戰，所以剛才沒跟著出手的刃金在一旁附註道，「你們家少主的訓練是完全沒人性的！」
或許是因為奧蘭娃副將從昨天出場到現在表現一直都很親切，所以大家也比較樂意和她攀談。
「呵呵，反正少主也不是人呀！」奧蘭娃副將理所當然地說。
「意思是天使比人類沒人性嘛……」刃金三條線地自己總結。
「怎麼可能嘛！」也沒有因為那話而發火，很明顯在和刃金他們抬槓的奧蘭娃副將笑笑地說：「只是比較嚴格喔！」她露出了心有戚戚焉的表情。
『理解。』烈火和刃金不約而同地點頭。
在確認附近的襲擊者都被清掉後，我重新將視線轉向卡汀茲將軍，「如果我們還能處理的話，就讓我們處理吧！」
畢竟這套旅程可是打著實習教學的名義出門的，護衛們公然混入已經夠高調了，動手部分還是盡量讓其他學生來就好，何況這點程度對在場的人來說都還只是小意思，一旁的安因和艾崔斯特只是戒備，卻完全沒有出手打算就是最好的證據，身為老師的他們將這種程度的敵手定義為「教材」，連意外都算不上。
「我明白了。」或許也認為能順勢隱藏他們真正實力對我們比較有利，卡汀茲將軍沒多久就同意了。
當然我會跟他協調，是因為他是在場中扣除我和親長大人身分最高的天使，畢竟在場只有他是十二將軍，其他最高也只到副將，因此自然由他指揮。
「如果襲擊的傢伙都是這種程度的話……我想我們可以加快速度了。」在腦中盤算著路程和休息據點，我喃喃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