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人生★第一百八十七章★
「母親，已經準備好迎接少主了。」眨了眨一雙微微偏綠的藍色眼眸，有著一頭燦金色秀髮的天使少女，精緻的小臉上掛著一抹溫柔的笑。
「傷藥與換洗的衣物要拿足數量，少主的同伴人數不少。」芙維可一手握著墨綠色的劍柄，一手動作優雅卻也俐落地擦拭著巨劍，她頭也不抬地對女兒吩咐道。
「我明白的。」少女點點頭，神色如常。
「倒是，小露，妳遇上誰了？」猛然停下了擦拭劍身的動作，芙維可那雙緋櫻色的眼猛然抬起，與少女在剎那間對上眼後，便瞬也不瞬地攫住自己女兒的眼神，不讓少女將視線移開。
「嗚……」芙維可的眼神實在太過銳利，隱蓋在平時的溫柔之下，身為戰靈天使將軍的那股霸氣與高傲從未消失，名為露狄亞的少女很清楚她不可能在自己母親的面前隱藏任何事。
但她還是有些掙扎。
「小露。」芙維可平靜地喚道，但這兩個字卻讓露狄亞一秒棄械投降。
「我遇到了少主的搭檔，那名噬月血魔的皇子。」露狄亞吶吶地說：「他的身邊還有卡薩部落的少主以及奇歐妖精的貴族和狩人一族。」對於少主身邊的同伴，他們老早就做好功課了。
畢竟派去少主身邊的護衛，工作可不光只是與確保少主與族長的安危，將少主與路途上的各種情況回報給部落也是不可少的功夫。
順便一提，這方面的工作是由身為黑天狐的奧蘭娃副將所負責。
而這也是那幾日奧蘭娃時常主動與那批戰靈天使族部落遠征團的團員攀談的原因。
只能說孩子就是孩子，確定對方不是敵人後，警戒心就不夠重，就算較為私密的事情還記得封口，但一些他們認為無關大雅的小事倒是知無不言了。
小事，乍聽下就是小事，但重要的事情往往隱含在小事中，從蛛絲馬跡中拚出重要的線索，對他們這些身經百戰的將軍、副將來說有何難處？
「應付得來嗎？」自己女兒有幾斤幾兩重芙維可不會不清楚。
在幾年前那場與鬼族的大戰結束後，戰靈天使族的倖存者得知戰靈天使少主再次現身的情報，他們最後做出了暗中保護少主的決定，那他們就多的是機會探聽出少主同伴身分的機會，當然也有餘裕觀察那些孩子的實力。
至少與戰靈天使族少主同居的那十一名學生，都是戰靈天使族重點注意的對象，即使他們不干涉自家少主的交友情況，卻不代表他們不會在意。
噬月血魔的皇子和海妖精的少主在戰靈天使少主的同伴中，實力也算是排前幾名的，即使他們都隱藏了不少的能力，在身經百戰的戰靈天使將軍面前，那種程度的隱藏功夫顯得生嫩。
哪怕是那名在他們之中算是最深藏不露的海妖精少主鮮少認真出手｜｜就算真的開打也時常是出腳踹人，他們依舊明白，只要佔地利，那個少年未必打不過他們的少主。
蘊含在血脈中的優勢難以用他們目前的年紀與歷練跨越。
真的和他們開打，露狄亞絕對會吃大虧，何況在那裡的還只是「半個她」。
「應付得來，反正『我的半身』不會硬碰硬的。」露狄亞聳聳肩，不同於芙維可，上輩子就認識他們的她，可一點也不想和「審判騎士」與「暴風騎士」正面交手，沒事找虐可不是她的嗜好，「雖然繼承了母親的血緣，但我想明知會被打還自己找打也不是戰靈天使族喜歡做的事情吧？」說到這裡，她露出調皮的笑。
「妳喔……」無奈地搖搖頭，不過倒也沒有斥責露狄亞的意思，芙維可暗暗在心中感嘆自己果然還是對女兒心軟了，換了過往，她對她底下的士兵可沒那麼好講話，「小洛那裡如何？少主應該還好吧？」
「沒發生什麼事喔！至少我沒感覺到哥哥的情緒有什麼明確的起伏。」只要遇上危機或者突發狀況，不管是誰，心境都會有所變化，而露狄亞沒有感受到艾洛的心有掀起任何波瀾。
「那應該就沒事了。」芙維可稍微安下高懸的心。
畢竟露狄亞這種遠距離的感應，是她和艾洛這對雙生子與生俱來的血緣呼應能力，既不被距離所影響，亦不被任何外力所干擾，因此不可能出錯。
清理好兵器，芙維可順手將大劍收回自己的身體中，她的眼睛驟然望向小屋的門：「紫湘嗎？進來。」連確認都不需要，在門外徘徊的腳步已經明確地告訴她對方的身分。
「對不起打擾了，芙維可大人。」小心翼翼地推開木門，有著俊秀的面貌與一雙翦翦銀眸的美少年恭謹地應道，對方一頭華貴的淡紫色長髮在後頭綁著未過腰的整齊馬尾，馬尾的下端還用烏黑色的緞帶繫著一只蝴蝶結，要說唯一奇怪的地方，便是那只蝴蝶結的長度幾乎超過少年的膝，差一些就要碰地了。
「發生什麼事了嗎？」知道眼前的少年向來不愛與人多做往來，芙維可明白對方大約又是「聽」到什麼了。
「我聽見了惡意。」紫湘緩慢地說：「在很遙遠的地方，有濃厚的惡意。」
「我就在想差不多也該來了。」芙維可輕笑了聲，語氣卻是冰冷的。
從一開始，他們就不認為這次迎回少主，以及解開族人封印的過程會順利，至少那些時隔六百年，卻依舊不願散去的禿鷹絕對會嗅著氣味而來。
「畢竟戰靈天使族若順利復甦……對很多種族都沒好處，世人已經習慣這支天使族消失在歷史舞台了。」露狄亞歛起笑意，「你通知羅連亞將軍了嗎？」
「剛才有碰到他，說過了。」紫湘乖巧地點頭，「芙維可將軍，羅連亞將軍希望您能去找他。」
「我知道。」芙維可輕輕頷首，在失去族長、少主尚未歸來之前，他們部落都是由身為十二將軍的羅連亞、芙維可與卡汀茲在做主，莉亞的勢力與他們算是合作關係，彼此是不干涉的，帝法則萬事以芙維可為優先，只要芙維可有出席的會議，那麼帝法有跟沒有差不多，他鮮少出現與妻子不同的意見。
現在卡汀茲不在部落內，部落若出了事，自然由羅連亞和芙維可處理。
「那麼……我先告退了。」從頭到腳都只待在門口的紫湘在確定芙維可沒什麼要交代給自己後，便準備離去。
「紫湘。」雖然不喜歡多嘴，特別是討厭在無法插手的事情上多話，可年紀相仿的露狄亞與紫湘感情十分要好，露狄亞還是無法保持靜默，否則等他們少主的同伴來到後，眼前的玩伴十之八九會被嚇到，說不定還會無視部落外圍的防禦機制，直接嚇得連夜逃出去也不一定。
「怎麼了？」紫湘疑惑地眨眼。
「少主的同伴中……有一名木之天使。」猶豫了兩秒，露狄亞最後還是照實說了，反正都要嚇，還是早嚇早超生吧！
「！」不出露狄亞所料，紫湘的臉色馬上涮白，只見他的表情扭曲幾秒後，他語氣艱難地開口道：「我想、應該不會被發現吧？我只有十六分之一的木之天使血脈，而且他們從未正眼看過我……」最後一句，他說的很小聲。
「你為什麼那麼懼怕自己的原生血脈？」露狄亞有些同情地望著對方。
「我……」紫湘忽然停頓了一秒，然後他認真地說道：「我想我得先澄清，我並不害怕戰靈天使族，雖然我看上去完全不像天使……」說到最後一句，他的音量又再度降低，就連芙維可都差點漏掉。
對此，不管是芙維可還是露狄亞都只能苦笑。
既沒有天使的金髮，更沒有天使的藍眸，但紫湘確實有天使的血脈，他那混雜的血脈中，有十六分之一屬於木之天使，同時也有十六分之一屬於戰靈天使。
這兩個天使血脈，一邊遺傳自他的父親，另一邊則是從他的母親那裡傳承下來……至少紫湘本人是這麼說，也不曉得從小就是孤兒的他是怎麼知道的。
傳到紫湘的身上後，紫湘哭笑不得地擁有兩種天使的血緣，只可惜他身上依舊沒有天使的特徵，就連精緻的容顏都因為各種混血而看不出天使特有的空靈，他的翅膀甚至不是羽翼，單看外在特徵，根本沒有種族能夠替他劃分，因為他身上的血統至少超過十種，混血之徹底就連見識多廣的戰靈天使將軍都會目瞪口呆。
就連莉亞的勢力中，也鮮少出現這樣的混血兒。
在過往的年代，各族通婚算是罕見的事，混血兒常常被丟著自生自滅，特別是那些混有黑暗種族血統的孩子，所以在六百年前復活後，莉亞很快地重新壯大了自己的勢力，在混亂的年代中，永遠不缺被丟棄的混血孩子。
因此混血兒再和混血兒繁衍，更不是什麼常見的事，混血混到簡直堪稱亂七八糟的孩子當然不多，而且血緣之間能不能平衡還是個大問題！
紫湘一出生就是棄嬰，他父母的結合算是春風一度，也就是所謂的一夜情，他出生後沒有哪個種族肯收留，因為混雜的血統等於各種血緣都十分稀薄，所以許多種族都覺得自己不承認這個小孩也沒有哪個人可以多說什麼。
而且因為紫湘身上的血統特別雜，所以能力特別弱，因為種族該有的血緣之力都被繁雜的血統稀釋掉了。
所以紫湘算是看著大人的臉色長大，小時候聽說也曾輾轉待過木之天使的部落……不過純粹的天使們，大概也很難將一名完全陌生、且血緣遙遠的少年當成自己的族人細心照料，雖然沒有受到任何的欺負與凌辱，最後紫湘還是離開了。
有些時候，被當成可有可無的空氣人，其實更難受。
就連與對方交好的露狄亞也不曉得，紫湘到底為何要不斷流浪，不管原生種族多不待見這名混血者，也不可能沒事趕他走，大家還是很愛惜種族名譽的，誰也不想沒事留個壞名聲。
一直到幾年前，紫湘被負責暗中保護戰靈天使少主的卡汀茲在右商店街的巷子撿到，雖然紫湘身上的戰靈天使族血脈同樣稀薄，不過卡汀茲擁有一半血魔族的血統，血魔族在分辨血緣上，具有不輸給鳳凰族的優勢。
｜｜雖然血魔族能分辨的血緣，往往只有與本人相同的血脈。
所以紫湘就被帶回來了，而且還是被卡汀茲用武力強迫帶回的。
畢竟卡汀茲再怎麼亂來，也不可能在族外貿然解釋自己的身分，紫湘信不信還兩說，會不會隔牆有耳才是重點，所以直接把人打包帶回比較快，解釋什麼的之後再慢慢溝通就好。
到今天紫湘都想不通，為什麼當這些天使發現他這個血緣遙遠到他本人都沒臉皮亂認親的混血者後，會那樣開心。
即使他在戰鬥上一點用也沒有，他們還是硬把他留在部落裡頭。
喔……卡汀茲對他放話過，要離開可以，有本事活著走出去那麼他們也不會多加以阻攔，他們也會尊重族人意見。
不過對於自己有沒有本事闖過環繞著戰靈天使部落的防禦機制，紫湘完全不抱希望，而這點，用武力把他綁來的卡汀茲同樣曉得。
羅連亞也很和藹地說，紫湘要走他們絕對不會強留，但卻「不小心」把自己兇惡的坐騎遺留在紫湘的房門外，嚇得他連出門吃飯都不敢，差一點就餓死了，還是露狄亞發現，紫湘才沒不明不白地被不小心整死。
小小題外話是，羅連亞事後因此被芙維可抓去說教了一個半小時。
被封印在母樹中的族人不算數的話，他們已經快找不到擁有戰靈天使血脈的族人了，當年黑暗聯軍追殺他們的族人可謂毫不留情，紫湘的上一代，或者上上代大概是早好幾百年前就流落在族外，因此沒被波及到。
正因為族人是如此稀少，即使熬過了滅族之禍，這六百年間，又有許多天使因為當年種下傷根而提早回歸創世神的座下，也有天使為了守護退居歷史之後的部族而犧牲了性命。
至今，流有他們血統的天使，連同混血者在內，也不過寥寥十一名。
六百年前倖存，至今依舊健在的天使也就只有身為將軍的卡汀茲、羅連亞、芙維可與身為副將的希瑟卡、飛特西，與藥師出身的瑠可拉，剩下的全都是在這六百年間出生的混血者。
於六百年前滅族中誕生的依禾卡，擁有一半魔族血脈的他親長不明，就連撿到他的莉亞也不知道，不過多半已不在世，在三百年前出生的金狐混血者狄雷爾，他的親長伊璃於兩百年前、某次鬼族的襲擊中永遠離開他們。
之後則是於十幾年前，由芙維可生下的艾洛和露狄亞，對於痛苦於戰靈天使血脈逐漸凋零的他們來說，一次見到兩名新生兒，是足以令他們這些已經幾百年不曾歡笑的天使將軍們欣喜若狂的一件事。
也是這兩個孩子，戰靈天使族僅存的族口，終於破了十位數。
他們是如此寶貝血緣者，所以在卡汀茲意外發現紫湘的存在時，他根本是不加思索地把人綁回族中，完全不給紫湘別的選擇。
年輕、又因為年幼時的寂寞而封閉起心靈的紫湘或許還無法理解，但這並不妨礙卡汀茲和羅連亞把人扣在族裡。
連露狄亞都不禁懷疑過，如果紫湘哪天真的跑了，卡汀茲和羅連亞大概會不惜千里迢迢去把人再抓回來吧！
沒辦法，戰靈天使族向來珍惜血緣者，重點是，他們護短護得很兇！
當年被帶回來的紫湘跟個飢民差不多，身上服裝跟路邊的乞丐相比只怕沒好上哪去，看起來比他們這些隱居六百年的天使還慘上不少，這讓包括以冷淡著名的希瑟卡副將與以冷酷著名的飛特西副將，他們這些老一輩天使們都無法把對方扔在族外。
「嗚、」露狄亞微微偏過頭，「我也要過去和我的半身會合，紫湘留在部落裡面沒什麼事的話，要不要跟我去？」
「……一起去測驗訪客們？我、我會扯後腿吧？」
「不礙事，反正那幾位都不是什麼危險分子。」至少露狄亞確定審判騎士和暴風騎士不是……只要不要在他們面前傷害太陽騎士的話。
「而且我記得你還沒見過狩人一族。」芙維可忽然說道，他記得紫湘也有狩人的血脈，但他目前還沒見過那個種族的族人。
「所以就這麼決定吧！」不等紫湘答應，露狄亞雙手合掌，用著強迫中獎的語氣看著紫湘。
沒辦法，他們這些新生代都忙著去測驗訪客，順便考驗自己的實力，紫湘怎麼可以閒著呢？
無奈地看著紫湘連話都來不及說，就被露狄亞拖走，在看不見兩個孩子的身影後，芙維可驟然歛起笑意，她也該去處理遠方的不速之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