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人生★第一百九十八章★
「真沒想到你們都在這。」望著眼前一群偽小孩，雷瑟沉著聲說道。
眼前一票大約十一、二歲的小鬼們忐忑不安地望著我們，或者說是，心裡七上八下地看著各自上輩子的老師。
「老師，要茶水嗎？」所有的小鬼頭中，只有我身旁的艾洛看上去最鎮定，他旁邊的露狄亞雖然沒有其他人那麼慌張，卻多了一絲興奮。
「好啊。」我點點頭，讓艾洛替我倒了杯熱茶，「我這邊的問題應該是最簡單的，你們那裡自己搞定，天亮之前，我的族人都不會來打擾。」
我們目前所在的小屋是我動用少主特權徵收……咳，借來的，已經和其他族人們溝通過，今晚不會有天使來打擾，事實上大多數的族人必須臥床休養，沒事的則多半守在剛完成治療的同胞身旁，再不然也是向將軍他們自請加入現有的防衛陣容。
真正塵埃落定前，過往樹立太多敵人的戰靈天使族是一刻也不得鬆懈，所以沒有天使有空管到我們這些小朋友。
「艾洛哥你和小露姊姊根本早就知道了吧……」尤歌一臉死目地望向態度輕鬆、正替我倒茶的艾洛。
「戰靈天使少主是族長大人從光神那裡要來的孩子，這不是能隨便張揚的事情，」艾洛聳聳肩，一臉無辜地說：「所以母親有囑咐我和露狄亞，不可以說出去。」他的表情非常刻意，露狄亞儘管一言不發，但她臉上的笑容實在太快樂。
就算沒有我這種腦子也猜得出來艾洛和露狄亞多半是故意的，目的大概就是為了給這票同伴一點驚喜或者驚嚇。
「而且我也是到實際交手後才知道『少主』身邊的同伴居然是騎士長們。」坐在我旁邊的露狄亞撒嬌似地拉住我的手，有些好笑地望著眼前擺明拿我當擋箭牌、吃定其他人不敢在我面前拿她怎樣的露狄亞，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這一世變成金色的腦袋瓜。
要說他們之中變化最大的大概就屬露狄亞了，一頭翠綠色的長髮變成金色的不說，聽說她這世的劍術挺不錯的。
「明天還要繼續忙，我覺得你們別把時間浪費在相顧無言比較好。」我涼涼地說道。
一個晚上或許不夠敘舊，不過要整理現況倒也綽綽有餘。
何況只要能活下來，就會擁有更多相處的時間。
「那……」
「不過有件事我們得先弄清楚。」正當某些師生好不容易拋開芥蒂，正準備暢談一番時，我再度拋出了一句話。
『……』眾人無言地看著我。
好吧，我承認在這種時候打斷是故意的。
「你們是什麼種族？」無視一票人像是要撲上來咬我的神情，我直接問道。
喔，雷瑟的反應最冷靜，他只是嘆了口氣。
反正三十九代無論如何也不敢以下犯上，他們家的老師也不敢做出這種事後會被我丟上三十個懲罰任務的事，所以我態度愜意的很。
「老師，我們是混血兒。」十分習慣我不按牌理出牌的艾洛說道。
「我知道，不過你們沒發現嗎？」我似笑非笑地打量著眾人。
「注意到了。」雷瑟神色不變地說，一點也不驚訝我會發現某件事。
應該說我們多少都察覺了。
「老師？」珍萼不解地望著雷瑟。
「蘄克亞，還沒發現嗎？」我將腦袋轉向在場唯一的藍袍。
因為在場的十二聖騎士有兩代，所以我沒有喊我們平常的暱稱，而是直接叫本名，這種方式也可以讓這些學生快點將我們這世的名字記下，何況大部分的人要不名字直接沿用，要不也只是改了一、兩個字。
「……呃，要注意到什麼？」想了幾秒，蘄克亞依舊一臉茫然。
「種族吧！」反倒是希歐似乎已經察覺到了。
「我能辨識他們所有人大致有的血緣。」蘄克亞搔搔頭，還是不太理解我為什麼會忽然指名他。
看來某個傢伙需要鍛鍊的不是身為醫療班的能力，而是腦袋呀！
「你的學生有什麼血統？」我好心地提示道。
「鳳凰族啊！」蘄克亞一臉理所當然，像是在說這種事情他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不過是混血兒，混有……獸族類的血統，而且屬性偏邪。」
尤歌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的老師，表情有些佩服又有些複雜，他原本說不定不打算公布自己的血統，但他家老師都說開了，他也就只能老實承認：「我的身上有凶獸的血緣，聽說是原世界的中國一種名叫『窮奇』的野獸。」
窮奇，外型似巨大的老虎，喜歡吃人，前肢的腋下邊長了翅膀，所以能飛。
……誰來告訴我這是怎麼混的！？
「是喔。」蘄克亞微微偏頭，並不怎麼在意，事實上也沒什麼好在意，前幾年大家都已經被彼此的種族血脈嚇到麻痺，現在根本是泰山崩於前而不改其色，「所以尤歌是鳳凰族混上凶獸的血緣，這有什麼問題嗎？」
「艾洛是戰靈天使族的混血者。」我撐著下巴，好整以暇地看某個傢伙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會意過來。
「珍萼有血魔族的血緣吧。」雷瑟用的是肯定語氣，血魔族在辨認自己的血緣者上有著遠勝鳳凰族的優勢，而在將視線轉到珍萼頭上的黑色獸耳時，雷瑟微微蹙眉，感到疑惑地問：「你混有獸族的血脈嗎？」
「不是，我生母是噬月血魔族與豹妖的混血者，我生父則是惡魔族。」珍萼訴說的語氣平淡，但我們都注意到他在解釋母親那邊的血緣時，語氣還算平靜，但提到生父的時候，卻多出一絲殺意。
不會又是個想幹掉生父的吧？
雖然雷瑟一直都沒有表現出來，但我知道，先前復活的魔皇陛下，幾乎快上自己親生兒子的必殺名單了。
「你生父是誰？」顯然也注意到這點，雷瑟難得地多問。
「……如果守世界有審判所，我一定會把他關進去，而且直接處死。」沒有正面回答雷瑟的問題，珍萼說出百分之百打算要弒父宣言。
……我該說他真不愧是雷瑟的學生嗎？
顯然知道珍萼的生父到底是哪位，站在珍萼左邊的斐難得沒說出諷刺或挑釁的話語，而是同情地拍了拍珍萼的肩。
「看來是罪大惡極的惡魔。」沒有被珍萼的殺意影響，雷瑟冷靜地下結論。
「我的生父，『生前』就是個罪無可赦的人類，殺人無數，死後直接墮落為惡魔。」珍萼的神色冷峻無比，可是卻也沒放任怒火亂燒，再怎麼說他的老師都還站在那裡。
「你生父叫什麼名字？」雷瑟的語氣十分鎮定，但他黑到底的臉色可不是這麼回事，能夠在死後成為惡魔的人類，雙手染上的鮮血絕對難以計數。
「『基魯斯．德．萊斯』。」珍萼吐出了讓我瞪大眼的六個字。
「藍鬍子？」我反射性地說出世人給那個名字的另一個稱呼。
「您知道？」珍萼看上去嚇了一跳。
「那是原世界很出名的惡徒，」望著整間屋子八成都沒有好好學習過原世界歷史的同伴，我耐著性子解釋，「原本是法國的男爵，迷信異教，強姦然後虐殺超過三百名的孩童，據說還曾嘗試進行召喚惡魔。」
在場眾人原本身分都是十二聖騎士，唯一不是的那名女性還是個教皇，在聽到如此「精彩」的事蹟，表情自然都不太好看。
「我一定會親手殺了他。」上輩子位居審判騎士的珍萼咬牙切齒地說。
思索著藍鬍子的生平，我反而有些遲疑。
聽聞基魯斯曾追隨聖女貞德打仗，被封為法國元帥，是一名民族英雄。
雖然有些出入，但這樣的生平讓我想起那個曾經和我家親長大人一起封印陰影的魔皇，藍鬍子是在聖女貞德被當作異教巫女處死後而墜入瘋狂，那位魔皇陛下也是發現親長大人死後，想拿我讓親長大人復活……
雖然有點鴕鳥，不過這種事情現在不重要，重點是此刻無法處理，大家也知道這點，所以有志一同地選擇轉移話題。
希歐搭上修伊斯的肩膀問道：「你有海妖精的血脈吧？」他開始上下打量修伊斯，看起來似乎正在評估自己的學生要怎麼賣才能賣到好價錢……咳，我是說正在評估自家學生的種族特徵。
「有，我不曉得自己的所屬部落。」遲疑了幾秒，在注意到希歐饒有興致的眼神時，修伊斯也乖乖坦承自己的另一種血緣：「我應該有『蛛魔』的血緣。」
「應該？」希歐挑起眉毛。
「我是被莉亞大人撿回來的，莉亞大人說我本來是死屍，但我剛死的屍體正巧倒在『芬尼蛛妖』的巢穴，那是種只有指甲大的小蜘蛛，因為萬千的蛛妖在我身上結網並且修復身軀與傷口，後來破開蛛繭的我就活了。」修伊斯面無表情地說出讓我們不少人都傻眼的身世背景，「我不記得自己死前的事情，我的記憶從離開蛛繭後開始。」
……為什麼我也覺得這樣的故事有點熟悉。
「就算要獵奇也不是這種獵法。」蘭卡喃喃地說，環顧著不少人驚恐或愕然的神情，看來在場中唯一注意到的只有我和希歐本人。
同樣是海妖精，希歐的族人說過，他當初曾遭到殺害。
雖然大多數的人推斷是他大難不死，不過希歐後來私下跟我提過，他是真的死過一次。
但這件事情他只告訴過我，所以其他人沒發覺也是正常。
不過這麼說來……我將目光看向斯雪：「你又是如何？」
「咦？」那個上輩子就養成抓住帝安的手，好防止自己老師消失的小孩露出了一點點不知所措的神情，直到帝安鼓勵地拍拍他的頭，斯雪才緩緩開口道：「我原本是晨謠族，現在應該算是『蠱毒』。」
「蠱毒？」我瞇起眼，蠱毒雖然是罕見的咒法，但也算耳熟，簡單說就是把一堆有毒的生物通通放進一個罐子，讓牠們自相殘殺到最後，活下來的那個就是「蠱」。
等等，斯雪他該不會……！？
「我小時候被和蛇妖、蟾蜍精、蜘蛛妖還有很多有毒的怪物一起放進一個空間中，當時不想死，所以只能殺光牠們，因為沒有食物，只好吃掉牠們的身體，等我被放出來後，我才知道自己變成『蠱』。」斯雪用著細細的聲音解釋道。
我注意到不少人的表情看上去快昏過去了，我們實在太小看三十九代了！
人家說青出於藍更勝藍，若說我們是讓人驚嚇，他們就是讓人驚悚，一個比一個還獵奇是怎樣！？
難怪斯雪和修伊斯先前沒有被派來考驗我們，無論是在蛛妖的巢穴中死而復生還是在蠱盆中吸收了千萬毒物的力量，可想而知他們的能力都跟「毒」有關，就算比不上維瓦爾那種足以弒神的劇毒，用來對付一般種族大概也綽綽有餘，重點在於還根本找不到解藥。
不過……以「毒」澆灌而出的小孩嗎？
我神色複雜地看向帝安，雖然多少被瀏海擋住，但他的臉色非常蒼白，我想他自己也注意到了，畢竟他當年被迫吞下以「血」澆灌而孕育出的果實。
「把你放進去的人是誰？」兩輩子來，我第一次聽見帝安的語氣如此森冷。
「不在了。」知道帝安是在替自己抱不平，斯雪像是想哭又像是想笑，他的目光轉向華爾奇利斯。
「我把他殺了。」華爾奇利斯用著毫無溫度的語氣說。
「……你又是什麼種族？」蘭卡深吸了口氣，做好心理準備般地開口說：「我知道你有夜行人種的血統，看上去應該還有魔族的。」
「生父為夜行人種，生母為夢魔。」華爾奇利斯口吻冷淡，「我只是普通混血兒，扣除父親將母親給吸乾之外。」
不，這一點也不普通，雖然相比珍萼、修伊斯、斯雪他們來得正常了那麼一點點……
我不太意外，因為蘭卡的身世相比我們幾人也算正常，所以華爾奇利斯也就不會誇張到哪，看來三十九代的身家背景多少會和我們有些重複。
但即使得出這個結論，我也無法放心，因為至少還有「綠葉騎士」與「孤月騎士」還沒揭穿身分，擁有妖師血緣的艾梅與北歐神祇後裔的維瓦爾，這兩個「前輩」讓我對凡里卡與斐的種族實在無法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