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人生★第兩百零一章★
這次的校外指導申請兩個月的時間，來的路程我們用掉十天左右，保守估計回程也用相同時間的話，我們還有四十天的時間可以在戰靈天使族中逗留，不過誰也不知道會不會又發生什麼意外，時間別抓太緊比較好，何況我也打算在這次將族人一併遷出。
原本我們這票人，大部分的小鬼都當自己是來郊遊的，以實習教學的名義光明正大翹課，為了讓這趟實習路途名正言順，我乾脆把這群閒下來的小朋友出借給將軍他們。
喔，當然不是要這群小鬼去給將軍他們當練習對手，真的對上我族將軍，他們只會變成「沙包」。
即使是我、審判和冰炎、夏碎去當將軍他們的對手都還不配稱之為「對練」，充其量只能算「指導戰」，就算是安因跟艾崔斯特也都有段差距，最主要是因為他們的年紀比將軍他們小，而且又都是術法型。
所以我當然是把這票小鬼外借給卡汀茲將軍和羅連亞將軍當教具，畢竟將軍他們也是一票魔族混血小孩的師傅，對六百年來根本沒有來訪者的戰靈天使部落來說，我們這一票人算是名符其實的稀客，許多新生代小孩也樂得找新對手，剛好趁機增加實戰經驗。
好在Atlantis學院的學生最不缺的就是好戰因子，有架自己送上門，不少人都會摩拳擦掌地接受，真的打出意外，在場有第三十八代的十二聖騎士還有第三十九代的十二聖騎士，又附帶一名教皇，二十幾道聖光丟過去，再怎麼樣也鬧不出人命。
「一定要那麼哀怨地看著我嗎？」原本正眺望不遠處如火如荼開打的同伴，但某道視線實在太扎人了，我只好苦笑著轉頭。
族中目前年紀最小的天使正蹲在附近的枝頭上，一臉不甘心又哀怨無比。
「西亞太狡猾了！」多林抗議道。
「因為已經過了六百年，如果不是情況特殊，我說不定會有六百歲。」聳聳肩，我走到他身旁直接坐下。
「……」換上了略帶哀傷的目光，多林抿著唇。
睡了一覺，不僅人事已非，連過往熟悉的事物也改變甚大，年長的天使還可以用著意志力跨越傷痛，但這個僅有七歲的天使小孩就沒辦法了。
「這世上總是有很多不公平的事情。」我無奈地說。
「例如某個小不點一覺起來居然長得比我還高，明明以前就是個小不點！」大概是對我忽然間長得比他還高耿耿於懷，多林氣得鼓起臉。
我開始好奇，多林如果知道我原本就有前世記憶，從一開始就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小孩子」時，他會有什麼反應。
不過這種節骨眼，我不想把那些話說出來刺激一個睡醒後，發現自己的種族被滅掉，親長與朋友死去的天使小孩。
我知道多林很難過，那種窒息般的痛苦感恐怕比我還要深刻，快十歲的梵尼沙、奈特利以及十歲半的涅瓦都一樣，所以他們總是讓自己忙著。
努力地幫忙大人，藉由忙碌好遺忘哭泣，只是終究要面對。
而太小，小到無法幫上太多忙的多林就只好去糾結原本能跟他手拉手，個子還矮他半個頭的小傢伙轉眼間變得比他高上一倍。
但我寧願讓他繼續對我的身高糾結，也好過不斷為種族弔祭。
「莉亞也死了嗎？」多林忽然問道。
他口中的「莉亞」自然不是指魔皇身邊的那名侍女，而是曾經與我們一同嬉戲的小女孩。
我都忘了，因為年紀因素，他和我、莉亞的關係都不錯。
「不在了。」我低聲地回道。
「……太不公平了。」
這世上本來就沒有公平的事情。
注視著開始低聲啜泣的小孩，我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我和他的立場根本就不一樣，我沒有經歷過和他相同的事。
最初甦醒時甚至將種族與親長大人通通遺忘的我，根本就無法體會多林那樣的痛，所以我沒資格安慰他。
「但西亞沒有錯，雖然你竟然自己偷偷長大……」哭了一會後，多林努力抹去淚痕，「可是錯的不是西亞，西亞也沒做錯什麼，要算帳的是那些可恨的兇手。」
即使被罵是狡辯也沒關係，可在聽見多林的話後，我好像稍微鬆口氣，心中似乎有某塊大石頭放了下來。
「這筆帳遲早要跟他們算清。」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天使算帳百年不遲。
「西亞會成為族長嗎？」多林有點疑惑地問，雖然先前已經聽其他天使們解釋過目前的現況，但以多林的年紀，太過複雜的事情大約還是一頭霧水。
「我會暫時肩負起族長的責任。」怎麼說我都是戰靈天使的少主，親長大人不在，那些事情自然該由我來承擔。
「……明明就只是個西亞，居然那麼囂張。」多林不甘心地瞪著我。
「就只是個西亞」是什麼意思啊！
「別一副好像要自己一個天使把全部事情擔下來的表情，還有四名將軍，怎麼輪也輪不到你。」多林想了想又補充道：「我也會快點長大。」
「……目前好像確實沒有跟我差不多年紀的天使。」仔細想想，戰靈天使族中除了我之外，二十歲上下的天使真的沒有。
「所以我說了我很快就會長大。」多林再次說道。
望著他充滿決心的臉，我沒有吐槽一些「你沒辦法馬上長大」或者「等你長大我大概比你更大」那種煞風景的話，不管我再怎麼沒良心，在這種氣氛下也說不出口那樣的話。
只是有些事情，這些年幼的天使必須早點知道，所以我平靜地說道：「外面的世界，對戰靈天使族會更殘酷。」六百年來族人隱居在故地，儘管沒有徹底對外封閉，也不可能完全跟得上時代。
這個世界太習慣僅有二十三支天使族，對許多種族來說，我們還是存在於過往的傳說中就好。
如果可以，老實說我們也不想再次回到歷史之上，只可惜這點恐怕由不得我們決定。
就算是多林這樣的小孩，也必須盡早理解這件事，慘遭滅族的我們，沒有權利繼續當個「孩子」。
「我知道，所以我們得比六百年前更強大。」多林回望著我，眼底的堅決在寶藍色的眼眸中閃動著耀眼的光輝。
「對，我們得更強。」我閉上眼，「我也得變得比親長大人更強。」我理解這話有多麼自不量力，原本就天資卓越，又在千年前逸脫規則之外的親長大人怎麼可能是我這種劍術天分等於零的不及格天使能夠超越的？
但我一定得做到。
「我會拭目以待。」沒有嘲笑我的目標，多林的態度十分認真，我明白他接受了我的決心，也相信我可以辦到。
我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我也不能繼續偷懶了。
「少主救命！」結果我什麼都還來不及做，不久前剛進行聖迎的某個小朋友直接衝過來，不由分說地躲到我身後。
對於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同族，旁邊的多林也目瞪口呆幾秒。
「發生什麼事了？」低頭注視緊揪著我背後衣裳的紫湘，我耐著性子問道。
但紫湘還來不及回我，闖入我眼中的一抹紅影某種程度上也解釋了紫湘如此慌張的理由。
「光明正大在我們部落裡欺負我們家的小孩似乎不太好喔！」我用著危險的語氣對眼前雪野家的小孩說道。
千冬歲推了推臉上的眼鏡，他的手上還拿著弓箭，看那氣勢，紫湘躲的人十之八九就是他。
「切磋而已。」千冬歲不慌不忙地回答道。
「我不要！」紫湘看上去像是被嚇壞了，不知情的人真的會以為千冬歲對他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事實上我旁邊的多林貌似已經做出這樣的結論。
「誰准你欺負我們家的天使？」多林一個箭步上前，只有七歲大的身軀卻散發出讓人無法忽略的氣勢。
由於進行過聖迎的關係，紫湘身上戰靈天使的血緣感變得濃烈了些，即使是剛甦醒的族人們也沒有懷疑過他的種族與身分。
何況對戰靈天使族來說，即使是混血兒，但只要進行了聖迎就一律以族人視之，與純血的族人相比並無親疏之分，更別提我們本來就十分護短。
特別是在我們族口凋零未滿百名的現在，任何一名血緣者都會被大家珍視。
「所以你要替他報仇嗎？」千冬歲刻意用挑釁的目光看向眼前的小孩，我知道他的意圖並不是真的想找多林的麻煩。
就算是他，也沒有吃飽太閒到要欺負一個小孩子。
他只是好奇，好奇我們一族的孩子究竟擁有什麼實力。
年僅七歲的多林自然無法理解千冬歲想做什麼，所以他很輕易就被撩撥，下一個動作就是抽出腰間的短刀射過去。
不要懷疑，每個戰靈天使只要學會走路後，就會被要求隨身佩帶武器，還無法舉起劍的小孩多半都是輕型的兵器或者可以偷襲的暗器。
對一個七歲大的小孩，千冬歲當然不會火力全開去打，打贏也不好看。
不過我還挺好奇千冬歲為什麼會追著紫湘跑。
「為什麼他會找你對練？」紫湘的性格實在不是千冬歲會挑上的，即使要挑釁找麻煩，他也會找像西瑞那種他看不爽的類型，無緣無故，紫湘也不是會主動去惹麻煩的性格，這兩個為什麼會湊在一塊讓我很不解。
「因為前幾天試煉時，我、我躲過他的探查。」紫湘一臉欲哭無淚，完全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因為這樣而被盯上。
我倒是馬上就理解原因，神諭之所出身的千冬歲十分擅長預知與探查情報，而且還是情報搜查班，會被一個小鬼完全躲過去實在不正常。
於是我開始打量起外表非常無害，因為混血太多，能力聽說也不強的紫湘。
千冬歲的實力我曉得，即使是我也沒有自信能百分之百防下他的探查，沒想到紫湘居然可以躲得滴水不漏。
不愧是我們一族的族人。
不過這大概也是他被千冬歲盯上的原因，與其說是千冬歲不甘心，不如說是他想克服，因為能有一個紫湘，誰知道會不會有一就有二，不斷強化、精進自己的能力才是真正的高手。
只是就苦了貌似不喜歡爭鬥的紫湘。
「請、請問我做錯什麼了？」對我的目光顯得很不知所措，紫湘驚恐地問，我都還沒下定論他就已經當自己是做錯事情了。
「沒做錯什麼，」我笑瞇瞇地回道：「你不擅長戰鬥嗎？」
紫湘的回應是拼命搖頭：「我、我很弱……」不說看上去弱不禁風，身上的力量感也十分微弱，紫湘的確很難被劃分在「強」的範圍內。
大概是跟飛勒斯菲一樣，屬於在躲避和隱藏這類領域中較強悍的類型吧？
破空而來的一支箭讓紫湘嚇得跳起來，注意到自己進入千冬歲的攻擊範圍，紫湘慌張地躲到我身後，某種程度來說我算是被他當擋箭牌了，但我也不至於把這個已經淚眼汪汪一臉要哭的小孩一腳踢出去。
怎麼說都是我們族裡的小孩，我當然會偏心一點。
「說謊，你明明就有一招拿下我同伴的實力。」千冬歲目光犀利地直掃我身後的紫湘。
於是我再度將視線轉到上一秒才說自己很弱的紫湘身上，但這個語言能力貌似不太好的小孩只是急得說不出話，像是要說明卻又不知從何解釋起。
「哎呀，你就饒過紫湘吧！紫湘是真的不擅長戰鬥喔！如果你要打的話我來奉陪如何？」從上頭的樹枝一躍而下，輕巧地降落在我身旁，躲在上方好一陣子的露狄亞笑瞇瞇地說。
「打算一雪前恥嗎？」閃過多林朝自己扔擲的數枚脫手鏢，千冬歲這回真的在挑釁。
「當然。」一把抽出細劍，露狄亞將視線轉到了一旁的多林身上，「這個對手可以讓給我嗎？」
「我記得妳是芙維可將軍的女兒。」多林停下了攻擊，他的手上還夾著幾只準備扔出去的脫手鏢，不過他只猶豫了幾秒就同意了，「好，給妳吧！」說完，他馬上退開戰場。
「那麼就指教了。」馬上擺好架式，露狄亞嬌美的臉蛋有著無法遮掩的自信與氣勢。
「……咦？」只是那邊的露狄亞和千冬歲還來不及真的開打，紫湘就露出驚慌的模樣，接著拼命拉我的衣袖。
「怎麼了？」因為紫湘屬於比較膽小的孩子，看上去還有幾分怕生，絕對沒膽子胡鬧，所以絕對是發現了什麼事情。
但在我問完後，他的表情又空白了幾秒，旋即變得很古怪。
「你怎麼了？」多林也跟著湊過來。
「紫湘，你又聽見什麼了嗎？」似乎清楚紫湘的能力是什麼，露狄亞一發覺紫湘的神態不對，馬上對千冬歲比了個暫停的手勢。
「……不知道。」像是從呆愣中回過神來一樣，紫湘眨著困惑的眼，「最近常常這樣。」
「哪樣？」因為紫湘剛才的驚慌不像作假，我微微瞇起了眼。
「好像聽見聲音，卻又馬上消失。」紫湘困惑地說：「不屬於部落的同伴。」
「他到底是什麼種族？」不太能理解紫湘的形容，千冬歲皺起眉。
「當然是戰靈天使族。」都已經被我蓋章畫押……我是說被我進行聖迎，紫湘當然屬於我們一族，「不過這孩子混血混得有點複雜。」
「我比較介意的是，你說你聽到不是我們同伴的聲音。」雖然也弄不明白紫湘的能力，不過還是孩子的多林不會在意那麼多，「所以是敵人嗎？」
「不懂、不理解。」紫湘搖搖頭。
「也不是敵人嗎？」相比我們幾個還在思索紫湘的意思，多林似乎馬上就能聽懂。
「沒有明確的惡意，但我聽不清楚。」紫湘看上去非常困擾。
「可以確定應該是隱藏者，而且會被你感覺到，就代表對方來者不善。」露狄亞單手插腰，眼神中流露一抹嚴肅，「你剛才說『最近』常常這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大概……大概、半個多月前。」紫湘不太確定地說。
半個多月？所以是在我們啟程來到部落前？
線索還真少，但是……「裡面似乎有鬼。」先前已經聽說部落裡面有「人」暗中搞鬼，在試煉中把非米安、月蓮和莉莉亞扔到希塔的勢力範圍，希塔不完全受將軍他們的控制，自然也沒有被安排在試煉裡面，以死亡率來看，那個把他們丟過去的「人」多半不懷好意。
我們部落中真的有「內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