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人生★第兩百零七章★
不遠處的天空開始改變色彩。
那是一種扭曲、噁心的黑色。
『那是鬼族的顏色。』站在洞口，眺望著遠方天空的蒂璉冷酷地說。
因為入口已經重新關上，外頭的人看進來大約就只是個普通樹洞，根本看不見他們，只要沒有守護者打開洞口與通道，靈晶礦脈與外頭就是貨真價實的兩個空間，不過從檸枎帝亞他們所在的空間可以看見外面的模樣。
「所以我才說我有討厭的感覺。」檸枎帝亞臉色也不太好。
『天空變暗的速度很快，應該有鬼門。』月彌面無表情地說：『恐怕是六百年前就被設下。』
『其他人應該已經發現了，羅連亞他們可不是新手。』對於自己的同胞，蒂璉倒是挺有信心的，『如果只是一、兩支鬼族軍隊，還算好解決。』這六百年間，他們的族人也不是成天弔喪。
「就怕有鬼王高手混在裡面。」檸枎帝亞抿著唇，「芙維可姐姐不能獨自與鬼王高手對壘，只能寄望卡汀茲哥哥他們。」即使剛清醒沒多久，身為十二將軍的他不會看不出來芙維可在六百年前就留下傷根，至今依舊不算完全痊癒。
『別在那裡窮擔心，即使單挑，芙維可也不會落敗。』就算只有過往的七、八成實力，要打敗一般的鬼王高手也綽綽有餘，蒂璉對自己的族人很有信心，除非是第一鬼王七大高手級別的傢伙，否則不會棘手到哪去，而即使是第一鬼王手下的七大高手，現在的芙維可只要能一對一，同樣能擊殺對方。
『但傷勢會惡化。』檸枎帝亞不可能犯下小看自己人或者敵人之類的錯，他所憂心的是尚未恢復的同伴。
『祈禱不會有趁亂補刀的傢伙。』月彌歛下眼簾，六百年前，那些黑暗種族聯軍也不是一開始就組成聯軍跑來打他們，畢竟是黑暗種族，不像光明種族一樣較容易彼此結盟，當年來攻打他們的黑暗種族，是一支加入一支，逐漸壯大，最後才會形成圍族局面。
……不過那些黑暗種族之所以能夠那麼快速地彼此合流，恐怕也是有「人」在從中作梗吧？
『呵~』完全不看情況地打了個慵懶的呵欠，句芒倒是一點也不擔心，『主人的同伴也在外面呢，那些小娃娃可不是吃素的呀！』
如果她沒記錯，那個混血精靈還是她家主人的死對頭，實力與腦子都是掛保證的。
「……呵，所以我們這次算是有援軍了吧？」看著匆匆跑到洞口邊，與狄雷爾低聲交談幾句後，就和身旁的狼妖來匆匆去匆匆離開的六尾妖狐，檸枎帝亞勾起極淡的笑容。
下一秒，那個與海水異常緊密的海妖精似乎是聽見了什麼，畢竟此地是被海水環繞的孤島，透過海水，海妖精的少主馬上就掌握現況，只見他簡單和同伴交談幾句後，冰牙族與幻獸混血的那個半精靈以及另一名半精靈結伴離去。
『好像、確實如此。』頓了一下，蒂璉也露出溫柔的笑。
＊
討厭的聲音與討厭的氣味，熟悉的聲響與熟悉的氣息。
我是在幽靜的空間中甦醒的，我想，外面大概發生什麼事了吧！
即使不放出感知，即使身處不同空間，我依舊知道，因為這裡是我們一族的土地。
但我還不能出去，不管我有多擔心，我得完成我所應該完成之事。
九顆輔助的靈晶石環繞在我的周遭，四顆主石正被我捧在手中，但它們也已經不是石頭的模樣。
礦石是靈魂兵器成形前的原料，成形後，就會直接脫離原石的形體。
本來靈晶石就只是一種力量的具現化模樣，看起來像是石頭，卻不是真正的石頭。
否則就不會有檸枎帝亞將軍的扇子和昔恩將軍的書本這類跟石頭與礦物根本八竿子打不著邊的兵器出現。
剛才在胸口割上一刀，將心頭的鮮血滴在靈晶石光滑的表面後，我似乎短暫地失去了意識。
明明我甚至來不及替自己施下治癒術，可是睜眼後，我發現胸口的傷痕已經消失了，在守世界待了那麼久，我當然知道許多儀式和法術都會打亂身體時鐘，這種時候，時間流逝的速度多半會與身體所感覺的產生分歧。
我手中的主石已經脫離礦石的模樣，被我握在手中的東西有四樣，水晶材質般晶瑩剔透的透明架子、擁有荊棘形狀的金屬架有著凝固血液的黑色光澤、由金色的木頭所雕刻而成的木架以及銀灰色的石頭所做成的石架。
每只架子都固定著兩顆相連的玻璃球。
直挺挺地站起身，我讓四樣物品環繞在我的四周，我的腳下也用力量編織出複雜的法陣與咒文，一般靈魂兵器並不需要如此複雜，但我的比較特別。
我回憶起族中的點點滴滴，戰靈天使族是我好不容易擁有的家，疼愛著我的族人與深愛我的親長，比一般的血親更加濃厚的血緣羈絆。
溫熱的液體滑下我的臉龐，像是無法止去似的流下，在從臉上滴落時，我以意念操控透明的水珠，讓它們全數填入被水晶架子固定的其中一顆玻璃球內。
「以記憶為框、以淚水為實，名喚『淚湧』。」我用手指輕輕地點了一下美麗無瑕的水晶架，「以珍惜與思念，守護和治癒。」
在我還無法選擇之時，我失去了我的家，來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甚至將重要的記憶遺落。
我並不怨恨自己被丟到了不同的時空與不同的所在，因為我在那兒找回了珍視之物，但這不代表我就原諒奪去我親人性命的兇手。
以鮮血寫下的債務必須以鮮血償還。
不知道是不是卡汀茲將軍先前的舉動對我造成影響，明明只要割開任何一個位置就行，但我哪裡不選，卻選了自己的脖子。
也可能，我想像這樣割開那些兇手的咽喉。
輕輕在自己的頸項上拉出一條血痕，鮮紅色的液體流出時，同樣被我以意念操縱，並且進到了黑色金屬架子扣住的玻璃球中。
「以決然為框、以鮮血為實，名喚『血令』。」與剛才相同，我用食指輕點烏黑色的金屬架，「以怨怒與憎恨，囚禁和酷刑。」
但在復仇之前，我必須履行我的職責，我們一族，不管剩下多少族人，依舊存在於這個世上，那麼身為少主的我，無論是否接下法珞恩絲大人之令，都必須要讓一族重新站穩腳根。
因為我們不會徹底滅絕。
戰靈天使族將再次取回過往的榮耀與光輝。
我閉上眼，開始聚集身體裡的聖光，不得不說，身為太陽騎士的魂魄與光之天使的身軀，真的讓我體內的聖光多到可以淹死人，隨便調動都能凝聚出實體。
白金色的聖光在我的脖子上轉變成鵝黃色的治癒之光，不到兩秒就讓那道原本就不深的傷口癒合。
憑藉著精細的操控能力，我將聖光用極高的密度凝聚成一顆一顆的細沙，然後緩緩導入以流金色的木頭架子支撐的玻璃球中。
「以意念為框、以光沙為實，名喚『光昇』。」輕輕地點一下木架，注視著細沙，我輕聲說：「以祈願與希望，醞釀和養育。」
我必須守護的東西增加了，無論前世與今生，我都有著無法割捨的羈絆。
明明想要輕輕鬆鬆地重新過一生，卻無法如願了，但我甘之如飴。
如果有誰要傷我的兄弟，我會撕碎他們的軀體，若有誰要傷我的族人，我會毀掉他們的一切，我不容許任何事物再奪取我所珍愛的人們。
為此，不管用什麼手段，我都會獲得力量。
我需要守護的力量，絕對、且讓敵人絕望的能力。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混雜著腦中所有的執念與意志，讓口中的氣息渲染屬於我的靈魂色彩，而後緩緩吐出。
如長風萬里般的流風翻捲著，但其實只有一小段的距離。
在我的操縱下，透明的氣體鑽入了銀石架子緊扣的玻璃球。
「以誓言為框、以聖息為實，名為『聖封』。」重複著前面的動作，我點了一下石製的架子，「以覺悟與意志，屹立和前行。」
話語落下，我輕輕地勾起幾絲長髮，乾淨俐落地扯斷後，我用法術把它們幻化成細細的鏈子，並且穿過漂浮在我身旁的四樣物品。
「以吾之身軀為核心，以吾之力量為憑依，吾獻上吾所有之物，冀望吾等一族如吾之兵器所名，『百歲千秋』。」於是，我將它們、將一切佩掛於身。
我想應該還有點時間，我轉動手腕收回了四周的九顆輔助靈晶石，它們也是屬於芽石的一部份，按照正常情況來說，我應該也要讓它們化成靈魂兵器的一部份，這樣才能真正發揮芽石的力量。
只是，我有別的主意。
雖然會將力量分散，但若用得好，說不定能發揮出雙倍以上的力量。
正所謂，團結力量大嘛！
「雖然外頭應該有入侵者，不過將軍他們不會有問題。」不管是誰，都無法在短時間內打下我們一族，何況部落裡面此刻還有我帶來的援手。
與我搭檔之人、與我競爭之人都在外面，我所訓練的同伴、我所相信的家人正在守護我的家鄉，所以我不需要害怕與擔憂，他們有著不輸給我的實力。
因此我不急，現在先處理這些東西比較重要。
捧著九顆較小的靈晶石，它們的型態如何該由它們的主人來決定，但畢竟是我的輔助，所以必須先做些處理。
＊兩日後＊
「想趁火打劫的傢伙果然不少。」騎在冰藍色的羽龍之上，冰炎帶著絕對零度冷意的目光俯視著下方的戰況，鬼族打開鬼門確實很討厭，鬼王七大高手也很麻煩，但這並不是讓他們雙方僵持那麼多日的真正理由。
畢竟鬼王高手也不過兩名，戰靈天使將軍甚至副將軍，隨便哪個一對一都可以挑掉他們。
但那些似乎已經環繞在月峽灣外圍海域上的不善者，大概是窺伺已久，發現鬼族自己爬出來打前鋒後，就一窩蜂地鑽著漏洞、爭先恐後地撲上島。
雖然不曉得當初是哪個將軍把半島炸成了小島，讓月峽灣環繞光苗島，但他非常有先見之明，入侵者都先登上了月峽灣，大多數都尚未注意到不遠處還有一座小島，即使注意到了，也能在渡海時擊殺。
再加上這些入侵者們顯然在等待著什麼，並沒有很積極地進攻，一時間也就形成了某種僵持局面，而戰靈天使的高位者們也還沒真正出手。
儘管他們不少天使都想對這些入侵者殺之後快，可理智上，他們曉得這種大陣仗背後絕對有其主使者，要先找出背後的藏鏡人，這仗才有意義，否則光對付這些砲灰兵，對方搞不好還不痛不癢，而且也會隨便將己方兵力與實力情報雙手奉送給敵人。
要開戰，也得雙方主將都到場才能開，就像當初正式進攻學院時，也是由耶呂鬼王手下七大高手打頭陣，而且還一次兩個！
「那些鬼族以蟲系居多，看來景羅天鬼王打算趁機拿下戰靈天使族。」跨下也騎著一隻深紫色的羽龍，夏碎微微地瞇起眼。
「按照常理推斷，戰靈天使族即使有倖存者，數量也不可能多到哪去，何況天使與精靈同樣，都是生育率不高的種族。」冰炎不太意外地說：「所以比起活著的族人，戰靈天使部落死去的族人靈魂應該更多。」
死於非命的天使以及受到汙染的黑暗土地，即使不曉得詳細狀況，也會有許多種族推論出來那些天使之魂無法安息只能待在原本的土地。
對於鬼族來說，擁有力量卻失去肉體保護的強大靈魂，很容易就能汙染成他們的同伴或者成為他們的餌食。
「他們也太小看戰靈天使族。」這幾日打交道下來，對於這支光之天使族已經有非常深的了解，沒有借用露狄亞的羽龍，騎在自己飛狼上的阿斯利安說：「被囚禁於黑暗的土地六百年，即使知道足以毀滅過往信念的滅族真相也沒有被憎恨所扭曲，那些天使的靈魂沒那麼容易轉化為鬼族。」事實上，他覺得根本不可能。
「而且以他們的剽悍性格，就算要被鬼族吞掉，大概也會從內部炸掉對方，來個同歸於盡。」戰靈天使族的強烈報復性格夏碎也算深有所感。
「比較棘手的是另一頭的妖魔，等級不高，不過應該是高等妖魔派出的前哨兵。」阿斯利安遠眺著不遠處的蛇群。
那邊的山丘都在蠕動，確切說來，是密密麻麻、覆蓋整片土地的蛇群不斷扭動著身軀。
剛開始時，戰靈天使族很乾脆地放出那兩隻照理說根本不該養在天使部落內的龍，想必這些鬼族與妖魔完全不會料到，天使族們的回擊居然是放一隻死靈骨龍與一隻亡靈三頭龍來個全面轟炸。
直接造成的結果就是每次轟完後，山坡就會清潔溜溜，連原本的山丘都幾乎被削成平地，只是這些砲灰兵實在多過頭了些，剛轟完一批又冒出一批，而且從昨晚開始，天空還逐漸被其他的黑影覆蓋。
無數的蝙蝠環繞著整個月峽灣，放眼望去根本看不見盡頭，像是整片天空都被蝙蝠所覆蓋，那數量多到連冰炎都為之咋舌。
可那些蝙蝠卻也沒有攻擊，就只是覆蓋在上空而已。
「要怎麼處理夜行人種的使役蝙蝠？」就算用風暴攻擊，自己的風也無法瞬間絞殺足以覆蓋整片天空的蝙蝠群，蝙蝠會瞬間再生，根本有打好像沒打，阿斯利安也就懶得浪費力氣了。
「這種數量要一支夜行人種的大家族才派得出來。」冰炎的表情不太好看，「蘭卡查出牠們的主人了嗎？」
昨晚最先發現蝙蝠出現的人是同為夜行人種的蘭卡，雖然沒想過會有夜行人種趁機跑來攻擊戰靈天使族，但他們一支種族那麼大，他也不是跟大家都認識，仔細想想也就沒什麼好意外了。
「他只提到，那些蝙蝠的再生速度屬於夜行人種中的幾支著名且善戰的大家族，有嫌疑的一共六支，但還沒確定幕後主使者。」夏碎聳聳肩，將同伴剛才的回報簡單地轉述。
「把力氣浪費在砲灰身上實在不符合經濟效益。」拖著腮幫子，本來就是跟著學長們上來看情況的胡鈴無聊地說。
鬼族也好，妖魔也罷，甚至是天上這些蝙蝠，他們連叫陣都沒有，就只是不斷地騷擾，所以戰靈天使族方也沒有直接動手，都是以清掃的態度在消滅他們。
真是消耗人的耐信呀！
「要打就打，拖拖拉拉煩死人了！」向來沒什麼耐心的一郎低吼道。
「他們到底在等什麼呢？」沒有理會兩名學弟的抱怨，夏碎皺起眉，他總覺得事有蹊蹺。
「無所謂，我方人馬也該找出他們的核心了，至少鬼門位置與妖魔所開設的通道之處早就鎖定出來，毀掉這兩個地方後，管他們有什麼把戲都一樣。」冰炎冷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