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人生★第兩百二十五章★
完全忽略掉眼前的魔族之皇只要抬起手就能輾死自己，褚冥漾順手將手中的王族兵器轉換成第二型態。
既鬼王第一高手安地爾之後，這還是第二次有人逼得他想殺人，盡管他們通通不是人。
「我不管你還想說什麼，現在沒人想知道。」吐出冷冰冰的話語，褚冥漾一點也沒有顧忌的意思，反正都動手了，害怕也沒有意義。
「褚？」夏碎訝異地望著自己相處多年的學弟，他還是第一次知道眼前向來沒什麼脾氣的學弟能夠露出這樣的神情。
不過褚冥漾如此反常的態度倒是拉回了冰炎的注意力，他先是低頭看向夏碎還緊握著他手腕的那隻手，自手腕上傳來的溫度是如此清晰與真切，幾秒後他望向難得發飆的學弟。
「哼。」一如往常地冷笑出聲，但冰炎臉上的笑容卻帶著真正的笑意。
「你少裝。」一眼看出冰炎眼底的天寒地凍，與他搭檔多年的夏碎不管如何掩蓋，還是遮不住心底的憂心。
「嘖，還以為這樣就能讓你跟那個偽天使一樣自暴自棄呢。」薩拉伊瓦這次是真的覺得可惜，看來亞那的小孩比加利家的孩子意志力堅定多了。
不過主要來說，也是因為西亞有著上輩子帶到這輩子的傷痕，兩輩子加疊並且惡化的心靈缺口實在太容易趁虛而入，因為西亞隱藏得太好了，完美的笑容擋開了大部分的惡意者，卻瞞不過早已知道他來歷的魔族皇者。
只是被人說是詛咒之子的冰炎也沒好過到哪去，儘管他沒什麼前世今生的問題，可也沒有哪個小孩某日得知自己是害死父親的元兇、連母親都曾考慮過殺死他時，還能保持冷靜，那種感覺就像是驟然被人狠狠捅一刀。
「凡斯家的小孩要你閉嘴，你已經連人話都聽不懂了嗎？」忽然吐出陰狠的話語，「西亞」用著絕對零度且盈滿威凜與冷酷的眼神瞥向薩拉伊瓦。
「你！？」因為「西亞」的態度轉變太快，馬上就注意到不對的雷瑟愕然地看向自己的搭檔。
「戰靈天使族長？」由於對方這次根本沒有隱瞞的意思，冰炎也就直接點破那個佔據天使少主身軀的靈魂的身分。
「加利？」在場最驚愕的卻是薩拉伊瓦，一直以來態度愜意到好像在喝茶聊天的他頭一次掛不住臉上的笑。
「住嘴，不管你要說什麼。」徹底被惹怒，怒到明明還在休養中卻跟自家孩子借了身體主導權的加利德法頂著西亞的面容暴怒地說：「你敢再對我的孩子或亞那的兒子多廢話，那麼我便不會再承認我們曾經的友情。」
很明白自己揭了友人的逆鱗，薩拉伊瓦瞬間安靜了。
雖然曉得加利德法有藉著西亞的身體解開戰靈天使族人的封印，薩拉伊瓦卻沒料到對方也能分享自己孩子的五感。
「還有，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打什麼主意，別忘了你承諾過亞那。」加利德法嚴厲地說。
認識那麼久，他很了解眼前友人的性子。
雖然論交情，與薩拉伊瓦交情較久的是加利德法，但他與亞那瑟恩的友情也不是假的，兩個常常不按牌理出牌的友人關係融洽得讓加利德法與凡斯都只能暗暗磨牙，因為這一精靈一魔族只要興致一來，就會做些他們覺得很有意思，但加利德法與凡斯一點也笑不出來的事情。
某方面來說，薩拉伊瓦在友情上的確有著連加利德法都不得不承認的執著。
否則身為魔族之皇的他，千年前也不會冒險幫攻打第一鬼王的亞那瑟恩破開空間通道，並且封鎖鬼族的逃脫路線。
空間能力是極為罕見的力量，但身為扭曲存在的鬼族卻能夠任意使用，常常弄得一般種族一個頭兩個大。
可是在以空間法術聞名於世的噬月血魔魔皇面前，要把那些鬼族拖出來根本是小菜一疊，只是同為黑暗種族，儘管妖魔不常與鬼族一路，但同屬黑暗的妖魔帝皇隨便幫光明種族的軍隊打仗若被發現也絕對會惹出大麻煩。
但薩拉伊瓦依舊幫忙了，亞那瑟恩當初甚至沒向他開口，就算常常看起來「單蠢」無比，身為王族的亞那瑟恩還是很了解某些錯綜複雜的種族糾葛。
他不想讓自己的朋友為難，何況是在那時幾乎失去一個摯友的情況下，他更不希望在喪失任何一名友人，薩拉伊瓦卻自告奮勇地淌渾水。
而且當初凡斯能夠無聲無息從鬼族營地中消失，薩拉伊瓦其實也幫了一把。
只是連加利德法也不曉得的一點是，當年兩名好友決裂時，同樣是在戰爭開打後才知道的薩拉伊瓦其實能夠介入，儘管他未必能處理，畢竟他的人際學分甚至遠低過加利德法，可是他就算只是插上一腳，或者把事情真相告訴加利德法，那麼亞那與凡斯或許未必會走到那一步。
只是他選擇旁觀，因為魔族出身的他並不認為那是什麼嚴重的事情。
他與加利德法也是名面上的敵人，打生打死的戰鬥他們也不是沒打過，所以他沒料到亞那與凡斯的「決裂」會永遠不可能修復。
當他後知後覺地發現凡斯在亞那身上下的死亡詛咒時，他才明白，這兩名好友之間已經不再是過往的打鬧與嘻笑，而是貨真價實的憎恨與愧疚。
那是薩拉伊瓦這輩子唯一一次後悔。
他常常懊悔，如果早點將事情告訴加利德法，或者早點把自己從鬼族那裡打聽到的事情告訴凡斯……他最好的朋友們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可即使是擅長空間法術的噬月血魔魔皇也不能讓時間倒轉。
所以他帶著一點點的贖罪與內疚暗中幫忙亞那，甚至是在亞那想離開冰牙精靈族時，也是他用空間跳移的方式將亞那帶走。
精靈族的結界與禁制也不是可以完全無視的東西，當初光是入侵就讓薩拉伊瓦反噬受傷，更別提還必須滴水不漏地將亞那偷偷帶離。
薩拉伊瓦獨自將法陣所產生的阻力波動與可能引起精靈族們察覺的力量全部吸收，即使是他，也受了不輕的內傷。
可是他依舊用著笑臉在逃亡途中與亞那談天。
因為知道渾身充滿著黑暗之力的自己長時間待在亞那身邊會讓詛咒惡化，無法陪伴友人的薩拉伊瓦才會將亞那的去處告訴焰之谷的公主。
否則那位公主殿下又是怎麼從亞那刻意隱藏的蹤跡中找到他呢？
薩拉伊瓦知道那個總是笑嘻嘻的精靈族好友其實有一點點怕寂寞。
儘管精靈族總是能與花草植物對話，能與大氣精靈、風之精靈等自然精靈溝通，可是受到詛咒汙染並失去主神祝福的亞那幾乎是一樣也做不到了。
沒辦法，誰讓加利德法已經成為戰靈天使族的族長，責任感重的他無法長時間扔著種族不管，儘管同樣成為魔族皇帝，卻沒有責任感這種東西的薩拉伊瓦又因為現實問題而無法留在亞那身邊，即使亞那一點也不在意。
在找到解開詛咒方法時，薩拉伊瓦第一次痛恨起亞那的固執。
因為詛咒若解開，亞那未出世的孩子一定會死。
他甚至動過乾脆直接把那個孩子殺掉，好讓亞那死心接受「治療」的念頭。
而讓他高興的是，焰之谷的公主在知道詳情後，配合度十分之高，還沒有出生、還沒有愛得極深的孩子與曾經一同奮戰過、即將死去的丈夫，她不是沒有猶豫過，可是她沒得選，普通女人都無法去選。
就像懷孕的母親若與孩子出事時，大部分的人都會選擇救母親放棄孩子，焰之谷的公主也做出了相同的選擇。
只是真正有選擇權的人卻從來不是她或薩拉伊瓦，哪怕孩子懷在她肚子裡。
「你的腦子應該沒有壞到連過往的承諾都遺忘吧？」用著自家孩子的身軀，加利德法不客氣地說。
「沒有。」薩拉伊瓦回得很乾脆，應該說他一開始就沒有殺死冰炎的打算，「我承諾過亞那，不會再為了他而去殺他的兒子。只有你們，我不會說謊。」
薩拉伊瓦一生中承認的朋友就只有加利德法、亞那瑟恩、凡斯、莉亞與月彌，看起好像還不少，可是以他超過千年的生命來看，其實算是少得可以了。
只有這五名友人，薩拉伊瓦絕對不會痛下殺手，不管他們做了什麼，即使他們彼此傷害或者對他刀刃相向。
加利德法也深深地明白這點。
「那麼請同樣答應我，不要想著殺害我的孩子，不要再嘗試用我的孩子讓我復活。」就是因為知道薩拉伊瓦絕對不會對他們出爾反爾，所以加利德法才會要一個以說謊為美德的魔族對他承諾。
而即使想安撫友人，薩拉伊瓦也絕不隨口答應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他不想背棄對朋友的承諾，所以他沒有回話。
「薩拉，你必須明白，我們早已不可能回到最初。」在加利德法的眼中，薩拉伊瓦即使自己也有了孩子，就某方面而言依舊像是個永遠長不大的小孩，特別是在對朋友的感情上。
他比人類更討厭生離死別與悲歡離合。
他能忍受分別，是因為可以期待下次的聚會。
但當沒有下次時，思考模式極為自我主義中心的魔族之皇就會開始失控。
加利德法與亞那瑟恩都明白這點，可他們依舊選擇薩拉伊瓦作為朋友，因為與他相交，不需要任何的心機與防備，而他也是用著真心在與他們相處。
只是他們從沒想過，這份友情會讓薩拉伊瓦對他們寶愛的孩子起了殺心。
「就像灑出去的水永遠收不回來，時間不會倒行。」明白薩拉伊瓦一點想通的意思也沒有，加利德法繼續說道：「你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想接受。」
「我們明明都擁有『不死』的詛咒，明明都擁有遠超過正常種族的實力，」薩拉伊瓦原本掛在臉上的笑容蕩然無存，「為什麼他們可以繼續嘻皮笑臉，生活在我們挽救的世界上，而你們卻必須消逝？這不是很可笑嗎？當初封印陰影的可還有凡斯，活在他所拯救的世界上的那些愚蠢種族們卻依舊將他的子孫追殺到天涯海角……」
「不要轉移話題。」太了解友人那三寸不爛之舌的功力，在薩拉伊瓦開始要偏移重點時，加利德法冷聲說道：「即使你說的都是事實，卻永遠不是全部！而不管是亞那、凡斯還是我，都已經接受！我的孩子還只是個孩子，他當然擁有想不開或者抱持美好幻想的權利，可是你不同，都已經成為一個種族的帝王，自己也有了孩子，為什麼你就是不願意……」
同樣不想讓加利德法說完，薩拉伊瓦倏然在周遭拉開無形的黑幕，他的動作打斷了加利德法的話語。
打一開始「交手」就落於下風，又因為加利德法太過嚴厲也太過了解自己，薩拉伊瓦知道自己絕對不可能說得過對方，而他也不可能在他的面前對他的孩子或族人出手，但他，更不想面對。
被說是逃避也沒關係，因為他絕對不接受。
就像他所說的那樣，擁有『不死』的詛咒、擁有絕世的實力，都擁有如此條件了，為什麼他的朋友一定得死？又為什麼他不能讓他們回來？
白色世界的規範與倫常道理，這個魔族之皇一概沒有，愛恨分明的魔族只是自顧自地考慮著自己的願望。
所以薩拉伊瓦在眾人的目光下，狼狽地被只用了一張嘴，就把他打得節節敗退的加利德法逼逃了。
「這傢伙……」無奈地嘆了口氣，完全了解薩拉伊瓦那動作是表明自己絕對不放棄的決心，加利德法實在很想把人拖出來打。
可惜不說在場沒有人有這個實力，薩拉伊瓦早就逃遠了，再者，加利德法也不能用自家孩子的身體胡來。
「族長。」恭謹地走到「西亞」的身邊行了一禮，芙維可擔憂地問：「您不要緊吧？」
「要緊，這個狀態不能持續太久。」加利德法毫不遲疑地說。
他不能佔用自家孩子的身體太長的時間，否則搞不好會真的如了薩拉伊瓦的意，不過有些話他還是得說完。
「亞那家的孩子，我想你的名字也有個『亞』字吧？記得小時候那傢伙一直堅持自己的孩子要有這個字。」而且還死活也磨著加利德法的小孩也要，一想到這裡，加利德法沒好氣地說：「你的父親很期待你的出生，請原諒你的母親曾經有過的想法，不管是誰，在面對珍愛的人逝去時，都容易想偏。」
他們都知道未出世的孩子是無辜的生命，因此不只亞那，就連加利德法也是從最初就反對薩拉伊瓦他們想做的事。
沒有誰的生命必須要靠著犧牲自己的血脈來延續下去。
「我知道的……母親她，不是帶著憎恨與遺憾來養育我。」年幼的孩子有著純淨卻敏銳的心緒，冰炎當然明白他的母親是愛著他的，不過他同樣曉得，他母親更愛他的父親。
所以在父親死去後，他的母親沒有選擇獨自將他養育長大，而是把他送回族中，然後陪著父親一起離開這個世界。
強悍又高傲的焰之谷公主，其實一直都沒有外人所想的那樣堅強，亦或者，對她來說，這份愛情比什麼都要重要。
冰炎從不怨恨母親做的選擇。
「至於那個白癡魔族說的事情，聽聽就算了。」對於友人剛才說的那些話，加利德法還是氣不打一處來，那傢伙現在沒人管著真的很危險，欠修理的程度比起過往有過之而無不及，「在你們隱居時，我一直都和他們有所聯繫，亞那一直把你當成是凡斯留給他的祝福。」雖然這種事情不該由加利德法來說，可是在當事人都已經不在世的情況下，他也罕見地多嘴了兩句。
不管怎麼說，那都是他的摯友留下的子嗣，他無法放著不管。
「……我、謝謝您告訴我。」彎下向來剛硬的背脊，冰炎知道即使是為了安慰小孩，天使族長也不可能信口開河，所以，加利德法說的是實話。
原本這些秘密都會被他埋藏在心底，直到回到神的身邊，今天會說出來，已經是大大打破了加利德法的原則。
「我要說的，就是這些了。」加利德法將目光從冰炎身上移開，轉到自己家的天使們身上，「逝者其實不該干涉生者，對於戰靈天使族未來的道路，我無法也不會干預，你們必須習慣靠著自己前行，雖然西亞已經有所打算，但不要忘記他還只是個孩子。」
「我等明白。」羅連亞恭謹地回道。
「我們也不希望小西亞太辛苦。」卡汀茲苦笑著說。
「請族長放心。」芙維可近乎是虔誠地說道。
沒有回話，加利德法閉上眼，下一秒，他的身體無預警地軟倒，只是他們都還來不及扶住他，「他」就再一次張開眼睛，並且自己站穩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