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霧之都的赤雷騎士 ♘第四章♞
「最後一個問題，請問、妳願意和我聯手嗎？」根本不曉得莫德雷德腦袋正轉著無良計畫的傑基爾問出了乍聽之下有些多此一舉的問題。
這應該是身為學者的嚴謹性格在作祟吧！
事務的進行必須得按部就班、否則容易出錯，因為一連串的突發狀況，傑基爾目前的行動有種順水推舟的感覺，但他並不喜歡那樣。
因此即便他正和莫德雷德一起行動，也把自己家借給對方休息，但傑基爾還是希望彼此能明確地訂立合作關係。
既然目標一致，就沒必要各行其是。
「也是、姑且就和你聯手，畢竟我在這個時代也需要支援。」莫德雷德理解傑基爾那一問的意思，再說她同樣討厭不上不下、含糊不清的關係，彼此立場說明白之後，往後如果遭到背叛也能心無芥蒂地砍下叛徒的首級，身為叛將的她絕不會對叛徒手軟，「雖然只是勉勉強強派得上用場，但有好過沒有。」
忍不住將眼前的瘦弱學者與自己的上一任御主比較，莫德雷德忽然發現人果然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生物，雖然她早已認可對方是名優秀的御主了。
至於眼前的傑基爾……以魔力來評斷的話，說他是新手都嫌評價太高，可是這個半吊子的製藥技術確實不賴，昨夜的傷勢如果沒有對方幫忙，放著不管至少也得花上一個星期吧！
看在這點的份上，姑且算他及格好了，作為單純的後援者應該沒問題。
不過估量了下傑基爾身上的魔力後，莫德雷德有些慶幸對方不是自己的御主，否則原本就頗為耗魔的她一旦發動寶具，這個可憐的半調子肯定會在一瞬間抽乾。
「那還真是謝謝妳的稱讚了……」傑基爾同樣不知道莫德雷德的腦子裡轉過他的死相，他決定把莫德雷德那番略為不客氣的評價當成讚美。
「這麼說來，我還不曉得你這傢伙的名字。」莫德雷德仔細回想一輪，她的確沒聽見眼前的男人提過自己的姓名。
「……我確實還沒機會自報家門。」被接踵而來的狀況搞得連名字都忘記說的傑基爾都不知道該不該讚嘆莫德雷德的豁達與大膽。
連對象的名字都不曉得，她就敢跟著陌生人回家，也不怕別人對她不利……不過這個時代大概也沒有可以對貨真價實的圓桌騎士造成威脅的人吧？
「還不快說！」
「是的。」傑基爾沒有隱瞞的意思，純粹是一直沒機會說，「我的名字是亨利．傑基爾，是一名居住在倫蒂尼恩的學者｜｜對外的活動身分主要是科學家，準確來說是生物化學家，此外也有醫學博士、法律博士的資格，同時也是皇家學會研究員……由於近幾年才開始涉獵煉金術，目前只是個不成熟的魔術師，不過在調配靈藥上還算拿得出手。」
傑基爾完全是跨領域跨很大的類型，但科學與煉金術並非徹底的平行線，由於在原本專業上的底子太過雄厚，傑基爾在有關調配藥物的煉金術修行上可說是如魚得水，是會讓正統魔術師家族出身的新手煉金術師羨慕嫉妒的程度。
「真是落落長……而且憑你的魔力，與其說是不成熟，不如說根本就是菜鳥！」對傑基爾鎮重其是的自我介紹，莫德雷德一臉無所謂、甚至有些沒耐心的模樣，那些會讓普通人欽佩的頭銜，對從過去來到現代的騎士沒有太大意義。
「也是。」傑基爾苦笑了下，剛才的介紹完全是習慣了，但是社交場合上的慣用台詞確實不適用於此刻。
「那麼你接下來的計畫是？」既然確定要合作，莫德雷德不說廢話，直接進入正題。
畢竟她還沒想好該怎麼把敵人揪出來揍，就來聽聽這個明顯是腦力工作者的想法好了！
「請看這個。」傑基爾讓餐廳的侍者將空盤收走後，他在只剩兩組杯子的桌上攤開倫蒂尼恩的地圖。
身為在地人的傑基爾很久以前就將自己居住的城鎮摸熟了，雖然不敢說每條街道都清清楚楚，至少區域的劃分以及重要建築的位置了然於心，所以這份地圖是準備給昨天剛來到此處的莫德雷德。
確定要和莫德雷德一同出門後，他就把地圖一起帶出門。
「我們現在在哪？」莫德雷德從聖杯得到的訊息可不包含個人定位。
「這裡是倫敦城區，我等會想去攝政公園區，那裡的大英博物館有通往魔術協會的地下通道。」傑基爾分別將自己家以及魔術協會入口的位置圈起，雖然知道餐廳沒有其他人，侍者也窩在廚房中，但他還是下意識放輕語氣。
儘管魔術協會可能遭到覆滅，傑基爾仍舊想去確認有沒有其他線索或者是倖存者。
時鐘塔的魔術協會是公元之後魔術師最大的聚集地以及教育中心，傑基爾難以相信他們會在一夕間被摧毀殆盡。
「那裡我負責，你別跟來。」讓傑基爾有點意外的是，莫德雷德主動把工作攬下，「魔術師的地盤即使被毀也不能大意，不如說就是因為被破壞了，一些事先設定好的魔術機關或者守衛可能會胡亂運作，你這半調子過去根本是送死！」
對魔術師的手段還算有一定了解的莫德雷德將傑基爾排除在調查之外。
「……也對。」沒料到莫德雷德會替自己的安危著想，傑基爾訝異之餘也坦率地接受了她的安排，「畢竟我硬是跟去也只會扯妳後腿。」
「沒有其他事了嗎？」莫德雷德不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想採取的行動只有那麼一項。
「我等等會試著和一些不屬於時鐘塔的自由魔術師同伴取得聯繫，再透過其他人脈與方法調查看看城鎮中是否還有其他沒有被報導出來的異狀。」
報紙書寫的內容多半經過政府處理，真正嚴重的事情往往會被壓在檯面下。
電話還沒有完全普及，這時代一般民眾對於書信的依賴度還是很大，不過現在沒有那種閒工夫等待郵差送信，因此傑基爾得靠自己的雙腳一個一個拜訪。
「我覺得……你今天的行程最好加入購買糧食。」聽完傑基爾的計畫後，莫德雷德倏然轉頭望向窗外。
天空仍是灰濛濛的一片，不過倫蒂尼恩的天空大部分都是這樣的天氣，因此誰也沒有留意到不對勁。
「之後會無法走出室外？」回想起昨天的慘況，傑基爾憂心地問。
「空氣中的魔力密度又開始增加了。」莫德雷德不爽地說。
雖然那陣霧不會對她造成傷害，可卻嚴重妨礙她的探知能力，就連莫德雷德以引為傲的直覺也跟著下降些許，這讓她十分不快。
「那陣霧……果然是由魔力形成的嗎？」傑基爾思索道：「感覺就像是魔力以霧氣的樣子化成肉眼可見的實體，那麼、為了之後討論方便，就將那陣霧稱呼為『魔霧』好了。」
「隨你。」莫德雷德向來不在意這種小事。
「妳剛才說要準備食物，是指之後情況會惡化？」傑基爾詢問道。
「對。」
「依據是？」
「直覺。」
「……」莫德雷德的答覆太過爽快，可是對於一向依循著邏輯和理論在行動的傑基爾來說，這是個和他相性極差的根據。
不過他有聽過一種說法，據說長年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士兵，對於危險的敏銳度會遠超過一般人。
莫德雷德絕對符合上述條件，不如說圓桌騎士肯定符合得遠遠超標，傑基爾稍微考慮後選擇相信她。
而且在他們找出源頭並加以處理之前，情況繼續惡化的機率的確很高，確實有必要未雨綢繆。
「我明白了。」傑基爾開始思考，這樣的節骨眼不曉得哪裡才買得到大量的食物。
一想到莫德雷德剛才展現的食量，傑基爾就默默地流了幾滴冷汗。
用完餐後，傑基爾直接和莫德雷德分頭行動，已經下午了，傑基爾希望盡量在魔霧再度出現前將工作完成。
不提其他部分，等到詭異的霧氣再度出現、居民們再度被逼入室內後，恐怕就沒人願意出售寶貴的食物。
不管有再多的情報與線索，餓著肚子就不可能打仗，養分不足也會導致思考遲緩，要是被斷糧的話可就沒戲唱了！
未雨綢繆是必須的，要是讓倫蒂尼恩此刻唯一的騎士空腹上戰場的話，傑基爾肯定不會原諒自己。
傑基爾查到的資料中，關於英靈的闡述雖然有提到他們的能量來自契約者（主人）的魔力，可是莫德雷德似乎沒有提供她魔力的對象，不如說就是因為沒有所以才讓她對自己的情況一度感到困惑。
由於那些資料沒有詳細提及英靈究竟會不會肚子餓，再加上莫德雷德剛剛毫不客氣地大吃特吃，對英靈不甚熟悉的半調子魔術師理所當然就誤會了。
為了避免大量收購食物的行為會引起注意、間接造成恐慌，傑基爾索性雇了一輛馬車。
不單是因為他得分散在許多地方採買食物，更是因為倫蒂尼恩是座大城，傑基爾今天的行程可不是一個瘦弱的學者能夠靠雙腳達成。
徒步的話，明天太陽升起時他都還沒跑完吧！
即使在這種時候雇用馬車的價格很高，傑基爾也不怎麼在意，非常時期可不是吝惜金錢的時候，幸好他是個收入不錯的白領階級。
學者未必富有，可是一個原本就出生於富裕家族，本身所學甚廣、開發多種藥物且手握專利的學者肯定有一定的財力，否則光是各項設備就足夠讓人餓死。
更別提傑基爾的興趣研究可多了，無法公開的煉金術也是其中一項，要是口袋不夠深，他恐怕連門檻都跨不進去。
不過財力是一回事，傑基爾平時姑且是個節約的人。
「你沒事為什麼要買新沙發？」同時兼售家具和古董的友人在聽了傑基爾的要求後，一臉古怪地問。
認識已久的他曉得傑基爾一向喜歡用慣的物品，除非東西壞掉，否則他很少汰換。
「昨天晚上、好不容易回家時，不小心直接倒在沙發上，以備萬一還是處理掉比較好。」傑基爾刻意用有點艱難的語氣、半真半假地回道。
「……那陣怪異的霧果然有毒。」也讀了今日的報紙，稍有年紀的男性嘖了一聲，「你有分析出什麼嗎？」
「那陣霧裡面……魔力很高，恐怕是與魔術有關。」傑基爾斟酌地說，他沒把英靈的事情說出來，因為眼前的朋友對「神秘」的瞭解沒有那麼深入。
「我想也是……時鐘塔都被毀掉了，會讓他們無法抵抗的話，普通人怎麼樣也辦不到吧。」乍看之下是個頭髮有些斑白的普通男性，以古董店和家具店為掩護，真正的工作是仲介具有年份、能夠作為魔術道具的物品，例如有五百年以上歷史的紙張或者是千年前的寶石之類。
「我們暫時將那陣霧氣稱為『魔霧』。」傑基爾淡淡地說。
「……『我們』？」對方敏銳地指出。
「我現在有個協力者。」傑基爾並不打算明說。
莫德雷德的名字在大不列顛知名度太高，沒聽過的人甚至會被斥責無知，因此一說出來就會引起他人的疑惑。
「你也想盡可能增加線人，對吧？」不然大可不必特地跑到自己這裡添購新沙發，傑基爾家附近其實有家具店，如果對品質不挑剔的話，沒必要特地跑這一趟。
「對。」時鐘塔仰賴不上，目前唯一能對抗不知名敵人的就只有莫德雷德，與她合作的傑基爾決定構築自己的情報網，這樣才能最有效率地行動，「哈利閣下，如果有發生什麼異狀就聯繫我。」
「沒問題。」哈利爽快地同意了。
「另外、最近待在家比較好，魔霧似乎無法入侵室內，可以的話也準備一點糧食。」傑基爾能給的建議也不多，畢竟他也還沒查出個所以然。
「我會的。」哈利決定今天的最後一號客人就是眼前的朋友了，「我等等派人在太陽下山前幫你把沙發送過去。」
「謝謝……我已經將要扔掉的沙發放在家門前，麻煩你請人一併回收，上頭有用黑布蓋住，可以的話請直接處理掉吧！」傑基爾之所以要把汰換沙發的事情跟有毒的魔霧扯上邊，就是希望對方連檢查都不敢，直接把東西拿去燒了。
不然一掀開的話……警察可能真的會來搜查自己家。
無論傑基爾口才再怎麼好，在昨晚的重傷患今天已經徹底痊癒的條件下，他還真的找不出合理的解釋。
「好。」哈利也沒多想，順著傑基爾的意思答應了。
「抱歉，真是麻煩你了。」這種節骨眼還拜託朋友麻煩事，傑基爾也感到一點歉意。
臨走前，傑基爾特地把從自己在馬車上整理的小型救急箱交給對方，裡面放著幾管靈藥和口罩－－不說那些靈藥，裡頭的口罩也不是一般口罩，那是傑基爾進行實驗、使用揮發性藥物時，為了保護自己而特別添購的專業用具。
「謝啦！」拍了拍傑基爾的背，哈利鄭重地說：「雖然可能有點囉嗦，但我還是想勸你，你這小子的優點是積極，缺點是除了過度在乎他人的看法外，也很容易鑽牛角尖，我不會要你們這種靠腦袋工作的人別想太多，可是你要學著適度放下。我相信你說不定能研究出對抗魔霧的解藥，但是這座倫蒂尼恩不可能靠你一個人保護，不管做不做得到，盡力就是、不要太苛求。」
認識這個年輕人也很多年了，哈利知道對方很可靠，卻也有著讓人操心的一面。
「謝謝你的忠告，請放心、我不是一個人奮鬥。」想起此刻正在奔波的少女騎士，傑基爾笑了笑。
在那之後，傑基爾拜訪了幾名相熟的「神祕涉獵者」，他們即使不是正規的魔術師，至少都具有相關知識與認知。
所有人都已經察覺到事情比普通人想得更嚴重，也有不少人處在想要採取行動卻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尷尬狀態，所以在傑基爾提出請求時，所有人都二話不說地同意。
除了與「神秘」有關的人之外，傑基爾也拜訪了分散在倫蒂尼恩的其他領域的朋友，在這個電腦還沒個蹤影，人造衛星更是「？」的時代，想要獲取第一手情報毫無疑問只能依靠人的耳目。
只要各城區都有人願意提供即時訊息，那麼就能最大限度地掌握發生在城市裡的狀況。
「你也要小心，別一頭鑽進危險的事！」替傑基爾打包大量的麵包，身上飄散著麥粉香氣的男性沒好氣地叮囑。
「我明白。」今天已經有很多友人對傑基爾說過類似的話了。
難道他平常給人的印象就是喜歡一頭鑽進麻煩事嗎？
為什麼大家都說了類似的話呢？
「給你！我特地幫你裝了些能保存比較久的麵包。」男性挺起胸圍至少是傑基爾兩倍的胸膛。
「謝謝，抱歉了、艾瑞，在這種時候還來麻煩你。」傑基爾的馬車其實停在麵包店的後門，換句話說，他並不是走正門入店的。
理由嗎……正門口那邊正塞滿許多搶購麵包的民眾。
大家或許都意識到囤積食物的重要，再加上麵包是英國人的主食，所以城市裡的麵包店今日塞著滿滿的客人。
必須趕時間，同時也沒力氣人擠人的傑基爾只好走後門了，因為這間店的店主兼師傅同樣是他的老朋友。
「沒什麼大不了的，有需要就說，見外什麼呢！」當初開店還受了傑基爾資助的艾瑞一直想還他人情，「再說了，連我們都不營業的話，大家要吃什麼呢！」
這句話真的不是吹噓，工業革命導致人口暴增，中下階層的居民確實得仰賴他們。
敢在這種非常時期開店確實需要一定勇氣，有部分販售食品的店面今日就沒有營業，不單是治安考量，同時也包括有些人在昨夜遺憾喪生，這讓其他店家的客人更多了。
好在警察們也害怕搶劫食物的事情發生、導致街頭的秩序全面崩潰，因此販售食物的店家附近都有許多警察協助維持治安。
「辛苦你了，不過……入夜後還是收攤吧。」傑基爾一邊把救急箱塞給友人一邊叮囑道，「這次的事件一時半刻收拾不了，千萬要留意自身安全。」
「你也一樣啊！你才一副正在往危險的事件裡跳的感覺呢！」
「啊哈哈……」傑基爾無法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