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人生★第一百五十四章★
『加利！』朝氣蓬勃的精靈開心地向天空揮舞著手，雖然滿身傷痕卻依舊不減他出塵的氣質，儘管他每揮一下手，就會有血雨般的銀色鮮血灑在他的周遭。
『你到底在搞什麼！』強忍準備爆發的怒氣，天使降落後馬上為友人施展治癒法術，雖然比起治療他更善於攻擊，而且說實在他的法術能力也不強，但看見朋友重傷在前就算明知效果不大他還是反射性想要為對方療傷。
『我沒事的，在主神的庇佑下，這點傷精靈還能夠支撐，而且我的朋友已經去找藥草了，他是非常厲害的藥師喔！擁有許多連精靈都不知道的知識。』精靈笑笑地說。
『朋友？』天使露出有點狐疑的神色，他是知道眼前的精靈友人和他一樣都在旅行，旅行者交到朋友不是什麼稀罕事，但天使由衷地懷疑究竟有幾個種族受得了精靈的聒噪。
不要誤會，大部分的精靈都是溫和、沉靜且富有知性，不過他這位異於一般精靈的友人絕對跟「安靜」這項精靈族特質八竿子打不著邊。
『嗯？加利的身上也有別的種族的氣味……』在天使忙著替自己治療時，總是閒不下來的精靈開始打量起對方，甚至朝對方嗅了嗅，『而且還是魔族的氣味，加利剛才和魔族戰鬥過嗎？願風的精靈祝福你沒有受到任何傷痛。』
『……算是吧。』不太想解釋那個老是纏著自己然後被自己修理的魔族，天使沒好氣地說：『你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我收到你的求救訊息。』眼前的友人平常天兵歸天兵，但卻是少數實力能和他分庭抗禮的強者，真的在處理正事也具備充足的知識和謹慎，會把自己弄到那麼狼狽絕對有問題。
『我正在旅行，在大氣精靈的引領下認識了新的朋友，之後我們決定結伴一起遊走四方，多了一位夥伴果然能讓旅行更加有趣以及安心，在主神的看顧下，我們跟著風的精靈一起漫遊四方，我們走過山林和湖泊、越過……』
『掐頭去尾說重點。』聽了半天還是沒聽到重點的天使不是沒耐心，但他深深地認為如果他不打斷的話，精靈很可能會把他認識朋友後所去的每個地方都報出來，換了平常他說不定會聽，但現在不是說旅遊記事的時候，四周充斥著黑暗的氣味，他們之所以還能待在這裡對談而不受干擾是因為有人設下強力的結界。
『呃……』精靈反而露出苦惱的神色，他覺得自己一直都在說重點，可惜友人的認知顯然和他不同。
『我們這幾日行經銀雨草原，在附近的阿蕾諾雅城歇息時收到求援消息，』一個沉穩的嗓音插入他們的對話，『有不明種族想奪取古老的兇影之力因而冒險打開封印，結果造成大規模死傷。』
『他就是你那位朋友？』望著撥開草叢朝他們走來、同樣渾身是傷的黑髮青年，天使謹慎地向精靈問道，剛才那番話出自對方口中。
『嗯，他叫凡斯，在主神的安排下，我們意外在旅途中成為好朋友。』精靈笑瞇瞇地說，儘管身上有好幾處的傷勢深可見骨，精靈的神色依舊輕鬆，『凡斯，這位是加利，是我出門旅行前認識的朋友，加利是非常強悍的戰靈天使喔！』
『您好。』禮貌地打了聲招呼，提著一籃藥草的青年手腳俐落地上前替受傷的精靈包紮，對方沒有在一開始對他表露出任何敵意，青年也自然以治療精靈友人為第一優先。
『你不是一般種族。』在青年靠過來時自動中斷治療動作閃到一邊避免礙手礙腳的天使沉著聲音說道，見多識廣的他居然無法一眼識破對方的種族。
『……我是妖師一族。』沉默了一下，妖師青年最後沒有隱瞞。
『原來如此。』點點頭，天使露出明白的神色，他的確是第一次見到妖師，難怪無法辨認。
『……』狐疑地瞄了天使一眼，妖師神色複雜地繼續轉頭替依舊掛著笑容的精靈友人包紮，『還以為你至少會拔出兵器。』
『我沒有感覺到你的惡意，我不管其他種族如何說妖師一族，但妖師一族從未與戰靈天使為敵，我找不到必須主動攻擊你的理由。』天使面無表情地說。
『我聽說戰靈天使素來與黑暗種族為敵。』妖師彎起沒有溫度的笑。
妖師一族屬於黑暗，儘管他一直不懂他的族人究竟「黑」在哪裡，與一般的黑暗種族不同，他們甚至很少讓手染上鮮血，就連被其他種族迫害都是默默地選擇走避。
『我們並非是與黑暗種族為敵，若有光明種族膽敢傷害任何一名戰靈天使，那麼他們同樣會是戰靈天使的敵人。』天使就事論事地說：『而我們會與大多數黑暗種族爭鬥最初也是他們起頭，戰靈天使鮮少主動攻擊，但我們絕不和解。』
所以只要曾經對戰靈天使發起戰爭，就算再過千百年也永遠是他們的敵人，因此身為古老種族一脈的光之天使幾乎與所有黑暗種族為敵，但妖師一族卻是例外，族裡的紀載中，從未有過任何一名妖師傷害戰靈天使。
因此就算所有的種族喊著要追殺妖師，戰靈天使也不覺得他們得跟著去殺。
無冤亦無仇，妖師一族也並非扭曲的種族，他沒聽過妖師這些年來有做出什麼會危害到所有種族的事，因此他不理解殺妖師的必要在哪。
其他的種族殺得很歡，雖然戰靈天使一直都是冷眼旁觀其他種族的行為，但與妖師沒有交情的天使們不覺得自己需要介入，雖然戰靈天使真的開殺起來常常不顧後果，但他們還是多少知道自己的敵人很多了，不能再平白無故樹敵。
若他們與妖師成為朋友的話那就另當別論，戰靈天使護短眾所皆知。
點點頭算是明白了天使的邏輯，妖師有點理解眼前這名個性和精靈完全不同的天使為何會與精靈成為朋友了。
他們都有著非常純粹光耀的一面。
『話說回來，你們居然惹上兇影。』天使知道精靈友人向來很會惹麻煩，卻沒想到這次會惹上這種很大條的麻煩！
天使微微皺起眉，他當然曉得兩千多年前兇影曾對世界造成重大災害，雖然最後各大種族組成聯軍並且成功封印兇影，但聯軍超過七成的武士逝去，剩下的殘軍還因為受到陰影的影響而轉換成鬼族。
換言之，只要受到陰影的扭曲，就算是他們也有很大的機率墮落為鬼族，除此之外，兇影同樣能轉化其他種族成為毫無意志、僅供它操縱的士兵。
想把它封印回去可不是那麼簡單，他只慶幸兇影不是被精靈沒頭沒腦放出的，否則他一定會把對方抓起來揍一頓再說，不過說實話精靈也沒真的沒腦到那種地步，到底是哪個頭腦簡單、吃飽沒事幹的白痴把這種古老兵器放出來啊！
呼出一口氣，在妖師包紮完後稍微恢復力氣的精靈站起身說：『不管怎麼樣，得快點把兇影封印回去，美麗的草原和山丘應當充滿歡笑和歌聲，這樣令人背上的色彩不該染上這片溫柔的土地。』環視著周遭黑褐色、宛若鮮血的草地和枯木，精靈哀傷地蹙眉。
『我同意。』雖然是和自己無關的事，但種族使命感使然，天使並不打算坐視不管。
無聲地在心中嘆口氣，妖師青年也知道兇影的危險性，他也隱約明白這回大概真的兇多吉少了，身為族長之子的他其實不該淌渾水，何況兇影爆發不爆發跟妖師一族都無關，這一帶根本沒有妖師的據點，死的會是那些迫害他們的其他種族……
但他不想扔著絕對不會逃的精靈不管。
妖師明白精靈一定會戰到最後一刻，只為了守護精靈所愛的這個世界。
他是不在乎世界會變得怎麼樣，但他發現自己無法眼睜睜看著唯一的朋友去死而他卻袖手旁觀。
或許人類說的捨命陪君子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附近似乎沒有其他種族了。』確切來說，這一帶除了他們三個之外已經沒有其他活物，不過無法確定有沒有被轉化為陰影軍隊的倒楣種族。
簡單地探查一下，妖師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鬆口氣，他並不希望一名精靈王子被看到與妖師一族行動，他知道他的精靈友人不會介意，當被人詢問時說不定還會很高興地馬上點頭承認，但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更不希望被看到。
『看來妖師的實力也不過如此。』帶著蠱惑的嗓音說道。
『誰！』剛放完探知的妖師瞬間抽出自己的長刀，一旁的精靈也跟著揮出自己的兵器進入備戰狀態。
『給我滾出來。』天使皺著眉頭說道，雖然語氣不善，卻沒有拔出武器。
『結果你急匆匆地跑掉就是為了這對精靈和妖師？』空氣中掀起淡淡漣漪，像是從水中伸出一般，先是手而後是頭和身體，最後是翅膀，黑色的眼睛裡有著銀月紋路的青年似笑非笑地瞄了一眼天使。
『你跟蹤我？』天使危險地瞇起眼。
『我只是在關心朋友。』魔族聳聳肩，臉上帶著愜意的笑。
『我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和你變成朋友了。』天使毫不留情地說：『我最多承認你不是敵人。』
『既然不是敵人那就是朋友。』魔族接得非常順。
『所以你是加利的朋友嗎？』精靈輕輕地擊掌，早在確定對方沒有惡意時他就將武器給收起，他對魔族伸出手，『我的名字是亞那瑟恩，很高興認識你，在主神的祝福下希望我們的友情能如精靈的壽命般長久。』精靈顯然直接把被天使劃分在朋友一詞外的魔族當成朋友了。
『冰牙精靈族的三王子？』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的精靈，魔族彎起輕佻的笑，『我不和弱者成為朋友。』從氣質就能看出，雖然在外旅行，但眼前的精靈是個被保護得很好的王族。
精靈露出困擾的神色，他相信自己應該不弱，卻不曉得魔族的標準在哪，但他很希望能和對方成為朋友，無關種族與身分，只是單純這麼希望。
『哼。』天使冷哼一聲，『這傢伙你殺不死，他可是在你之前唯一能和我戰成平手的其他種族。』他相信，雖然並非百分之百，但真的開打眼前的魔族還是有相當的機率會被這個乍看下無害但其實不是什麼軟腳蝦的精靈友人打趴在地。
『我的名字是薩拉伊瓦，』不等精靈對天使的那番話做出任何反應，魔族馬上握住精靈向自己伸來的手，本來還有些拒人之外的態度瞬間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只見他十分親切地說：『我為噬月血魔族的皇子，興趣是與強者切磋，同為王族，很高興認識你，在月夜的見證下希望我們的友情能長久如世界。』
『我相信絕對可以的，』很高興自己能交到新朋友，精靈露出璀璨的笑，『讓我們一起聆聽大氣精靈的祝福，在主神的眷顧之下，所有種族都能成為朋友。』
『……』妖師整個無言地看著莫名其妙變成好友的一魔族一精靈，接著他默默地將視線轉向一旁正在考慮要不要翻白眼的天使身上。
『那傢伙只是喜歡強者。』天使冷哼了一聲，確切來說，眼前的魔族喜歡強勁的對手，這樣才不會在切磋練招時隨便被他殺死，能比他強更好。
也是因為這樣他才會老是纏著天使，因為單論戰鬥，天使的實力比他強上許多，每次開打九成九都是魔族被打得爬不起來。
結果魔族就像個被虐狂，越被打敗就越喜歡纏著天使，所以天使才會放任精靈傻傻地和對方變成朋友，這樣好歹能轉移魔族的注意力，省得他老是纏著自己。
妖師默然無語地看著眼前貌似相談甚歡的一魔族和一精靈，也不知道那魔族是怎麼辦到的，面對精靈常常跳躍性的思考模式對方居然一點不適應也沒有。
『話說他們到底記不記得我們應該去重新將兇影封印？』天使沒好氣地嘀咕。
在周遭的結界開始動盪起來時，妖師抬手又放了另一個結界，而剛剛才說要阻止兇影的精靈還在和魔族新朋友聊天當中。
又瞄了一眼乍看下雖然不耐煩，但卻不阻止友人跑題，甚至還拿出一本隨身讀物開始閱讀的天使。
一想到這種組合要去阻止兇影爆發以免世界毀滅……
妖師忽然覺得這個世界似乎凶多吉少，算了，反正也不甘他的事。
＊
老實說這世界還沒毀掉真的是奇蹟。
緩緩睜開眼，我靜靜等待著眼睛適應黑暗。
天還沒亮，不，現在恐怕還沒到天亮的時間，因為外頭的夜色很濃，恐怕還是深夜。
在眼睛適應無光的環境後，我爬起身拿下掛在上頭的手機，我這次睡了兩天。
這次一連出了四天半的任務，因為都是殲滅型態的黑袍等級任務，就算是我回家吃完飯撐著身體努力洗完澡後也只有倒頭就睡的份。
明天有黑袍課程，為了避免精神不濟導致課堂表現不佳，我乖乖地倒回床上。
開玩笑，先不說我要面子，我得維持好太陽騎士和天使少主的形象，上黑袍課一定會跟冰炎同堂，與其要我在他面前出糗我不如再回去睡個一年半載吧！
閉上眼，我沒有馬上入睡，半睡半醒間我開始回憶剛才的「夢」。
我當然知道那不是單純的夢，按照慣例，那是記憶，不過那麼久遠的記憶當然不是我的，也不屬於不在場的月彌將軍，那是親長大人的記憶。
在將親長大人的靈魂放入身體後，我有時也會在夢中看見一些他的記憶。
我是知道親長大人和冰牙三王子認識，畢竟他們一千年前曾經一起打過仗，但我沒想到他們淵源那麼深，而且親長大人也認識三王子身邊的那名妖師。
銀雨草原、阿蕾諾雅城、兇影。
既然世界還存在，想來親長大人他們那時成功了。
我想，就是那次的事件導致親長大人無法以正常的方式擁有自己的孩子吧？
先前我曾在親長大人的身體裡看見他與光明神對話的那份記憶。
我出生於六百年前，親長大人孕育我花費了兩百年，所以那份記憶是八百年前，那時，光明神說：『三百年前你與薩拉伊瓦他們阻止了陰影的爆發，以你們四個的血緣將兇影重新封印回去，除了妖師之外，你和另外兩個孩子都受到陰影的詛咒。』
四個血緣代表最少四名同伴，光明神當時提到了親長大人、薩拉伊瓦以及妖師，與我剛才看見的組合中，四個之中有三個符合，所以最後一個毫無疑問是精靈，因此比對剛才的「夢」，四個血緣分別是戰靈天使、噬月血魔、冰牙精靈、妖師。
而八百年前的三百年前，就是一千一百前，也就是說，這份記憶在鬼族大戰之前。
當時光明神也提到，為了封印陰影，最後除了妖師之外親長大人和另外兩名同伴都得到名為「孤絕」詛咒，也是因為這個詛咒親長大人無法生育，因此與光明神做了交換得到我的靈魂。
等一下……
光明神提到除了妖師之外的另外三名種族都得到「孤絕」的詛咒，因此在擁有永恆的壽命之餘也永世無法生育子嗣，亞那瑟恩應該也包含在內。
那麼，冰炎是怎麼來的？
倏然睜開了眼，我睡意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