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人生★第一百六十七章★
「……欸!?」花了幾秒理解雷瑟那番話的意思,卡汀茲眨了眨眼,幾百年來他少見地露出了呆愣的神色。
「族長!?」羅連亞的眼神也驚疑不定地看向自家少主。
「審判騎士長?」安德(艾德)眨了眨眼,露出僵硬的神色看著語出驚人的雷瑟,接著又將目光轉向應該是自己隊長的那名天使。
「戰靈……族長?」非米安喃喃地說,並且用著驚愕的目光看向坐在沙發上怡然喝茶的天使。
「所以……不是太陽?」夏碎愕然地說。
「……果然沒錯嗎?」冰炎安靜了幾秒後臉色陰沉地瞥了應該是自己死對頭的那人一眼,表情卻全無驚訝之色。
一時間,眾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特別是圍在那名天使身邊的兩名戰靈的將軍以及一名墮落天使,表情更是如煙花般五顏六色,唯獨被所有人注視的那位天使依舊不慌不忙,像是他們在討論的對象不是他。
「他沒事。」將茶水飲盡後,天使優雅地將茶杯放入小碟子然後安放在眼前的木桌上,他雙手交疊,擺出一副從容的姿態。
但他平淡的一句話卻讓眾人的神色更僵硬了,因為他等於側面同意了雷瑟的話語。
「那他……」
「一個問題換一個問題,噬月的皇子。」輕聲打斷雷瑟還想追問的話,以身分來說,不談種族,單論輩份也是對方長輩的他沒道理被一個晚輩質詢,看在對方也是在擔心自己的孩子的份上,他可以特別允許一次,但依舊不能是單方面的質問,所以天使族長用著不容反抗的語氣問道:「你……和你的同伴是怎麼發現的?連我自己的將軍和薩拉伊瓦都沒察覺到。」他不是沒有注意到,在場中除了雷瑟外,還有許多人自始至終神色都很冷靜,儘管他們的眼神非常陰沉。
而且剛才冰牙精靈混血兒的那句:「請用。」已經非常明顯了,那是在對不熟的外人說話時用的語句。
加利德法自認自己扮演得還不錯,在他沉睡的時候,他的孩子能夠閱讀他的記憶,反之亦然,他也同樣閱讀了不少那孩子的過往,再加上靈魂調橫是雙向的,他的孩子會受到他的影響,他也同樣。
所以連卡汀茲、羅連亞這些追隨他幾百年的將軍都沒察覺,同樣與他相識幾百年並且執著於他的薩拉伊瓦也沒發現。
可是這些年輕的孩子們卻注意到了。
「……您的孩子是我們的領導者,我們稱呼他為『太陽』。」不太清楚戰靈天使的族長是否完全知曉他們之間的事情,但再怎麼樣雷瑟還是得解釋給他身旁的另外三名天使知道,「太陽在下命令時會有個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小習慣。」
『!?』
「沒有一次例外。」伊嵐(伊希嵐)補充道。
「他自己不曉得,可是我們十一個都知道。」希歐強調道。
「所以就算你刻意用『太陽』的語氣和感覺對我們下命令,我們還是在那瞬間就注意到不對了。」艾梅(艾爾梅瑞)接話道。
「雖然平常很愛整我們也愛胡鬧、讓我們瞎忙,但任務中、又是在那種混亂的狀態下,太陽不可能不認真下令。」蘭卡(萊卡)跟著說道。
「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微微揚起下巴,維瓦爾不自覺地露出了高傲的姿態盛氣凌人地說道:「『你』不是太陽。」或許還是敬重於對方的身分,他並沒有將幾乎等於罵人的「冒牌貨」三個字說出,否則難保對他的神態頗有微詞的兩名戰靈將軍會不會發難。
即使坐在這裡的真的是他們的少主,他們也不容許任何人用那種態度和他說話,何況還是他們的族長?就算他們原本沒認出來,都已經說破後,以他們擔任將軍近千年的精神素質當然還是馬上接受了。
「至於這傢伙我們就不知道了。」瞥了一眼旁邊明顯有察覺到的冰炎,蘄克亞(奇克斯)聳聳肩。
「……感覺不對。」雖然不想解釋,實際上也沒什麼確切的依據,但在所有人將目光轉向自己時冰炎還是給了個籠統的答案。
這種節骨眼上,誰也沒有心情去追問他明顯帶著敷衍的回答。
「還真有意思。」眨了眨眼,似乎真的覺得很有趣的天使輕笑了聲。
「現在請您告訴我,太陽到底怎麼了?」雷瑟直接發問道。
「我讓他睡著了。」也不賣關子,向來說話算話的加利德法毫不保留地說。
『!?』
不是他睡著了,而是「我讓」他睡著了。
即使只差兩個字,但裡面所蘊含的意味可是完全不同。
眾人不約而同地聯想到魔皇當時想做的瘋狂計畫。
「那個孩子當時的精神狀況根本是懸崖勒馬,如果在那種狀態下被『聖鎖之鑰』攻擊,那可就不只是壓斷駱駝背上的最後一根稻草。」也沒有讓人誤解自己的習慣,加利德法很乾脆地照實說了。
馬上理解戰靈天使族長等於是跳出來替自己的孩子擋刀,眾人的臉色頓時尷尬起來。
果然是關心則亂,他們根本是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了。
「那……加利你?」卡汀茲驚疑不定地問。
「我沒事。」加利德法神色自若的說道:「『聖鎖之鑰』雖然是攻擊靈魂,但也得在精神先被動搖的前提下才能發揮真正的作用。」或者也得是被施術者自願被封印。
所以如果換成他的孩子,在心靈傷疤整個被挖開,精神距離崩潰只差幾步之遙的情形下,若挨上這擊,下場不是被封印就是魂飛魄散,雖然戰靈天使族的聖鎖之鑰主要用途是封印,鮮少直接破壞靈魂,可剛才薩拉伊瓦使用的是他自己的改良版,誰知道他會不會加些什麼功能!
也是因為察覺到外面的情況不妙,發現自己孩子的精神狀況極度不穩定,及時清醒過來的加利德法才趕緊把他和西亞的靈魂給調換了過來。
老實說,一恢復知覺,看見的畫面就是自己的孩子差點被自己昔日的友人打得魂飛魄散,就是加利德法也吃了一驚,幸好他的心理素質夠好。
雖然他當下的第一個念頭是要把那個腦子壞掉的友人打成灰!
他的孩子是隨便人欺負的嘛!那個傢伙簡直活膩了!
不過有鑑於使用的身軀是自家孩子的,不能太勉強,所以加利德法才沒有真的付諸行動,反而理智地透過月彌和蒂璉開始調查自家孩子最近到底在做什麼,並且和春神達成共識,請她暫時配合自己的行動。
畢竟幻武兵器需要以靈魂和血肉簽約,不管他如何偽裝都不可能瞞得過,因此要演這齣戲就一定要有春神配合,相對的,也因為對方肯協助,所以他才順利瞞過大多數的人。
雷瑟用著不失禮的審視目光注視著眼前頂著自己搭檔外皮的天使族長,戰靈天使族長向來說一不二而且一諾值千金,換言之,單以名聲來說,加利德法沒有說謊的可能,不過許多事情還是要眼見為憑。
而以他擔任審判騎士幾十年的經驗和眼力來判斷,天使族長的確沒有說謊。
「所以你們這些小傢伙接下來打算如何呢?」加利德法再度開口問道。
「等待他醒過來。」雷瑟的答案很簡單。
「……大概會需要很長的時間啊……」加利德法嘆了口氣,「那孩子似乎有把責任全部攬到自己身上,把自己的精神壓迫到極限的壞習慣,雖然他的性格倔強,但若真的把他逼到崩潰邊緣……」
「……他上輩子因此發瘋了半年多。」反正在場的人幾乎都知道他們有前世的事情,雷瑟索性也不隱瞞了。
至於加利德法身邊那三名天使就不在他的考量範圍內了,反正他們遲早都得曉得,畢竟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如果是要瞞著外人那還好,但如此親近的族人不可能永遠瞞下去。
再說,他覺得那三位年齡都屬於老妖怪級別的天使應該很快就能調適,而事實是,在聽到雷瑟的話語後,他們的表情根本沒變,眼神連一絲驚訝都沒有,想來他們要不是知情,要不就是早已多少猜到了。
西亞(格里西亞)的演技是很好,但對著朝夕相處的族人,要完全不露破綻還是有一定程度的困難,偏偏他的族人還不是一般好呼攏過去的平凡人,而是年齡遠超過他的天使。
當然也不排除他們從別的管道得知的可能性,這世上終究沒有不透風的牆。
「那麼在太陽沉睡的期間,您打算做什麼?」雷瑟依舊冷靜得讓人讚許,在太陽騎士不在的時候,審判騎士就得為他肩負起穩定眾人的職責。
「處理他們的事情。」這麼說著,加利德法將視線掃向身旁的舊識,「然後,我得去盡我身為戰靈天使族族長的職責。」
對於他的話語,眾人均是面露疑惑,旁邊幾人也開始面面相覷,只有冰炎銳利地瞇起眼,像是明白他的意思。
畢竟在場之中,只有自幼就知道自己是王族,曾被父母短暫地做過思想教育的他明白那樣的血緣和身分所代表的責任與義務,從小在原世界長大,這幾年才明白自己的身分,卻從未被任何長輩教導過的雷瑟和伊嵐(伊希嵐)會一頭霧水也不意外。
「你明白他的意思?」冰炎的神色變化並沒有被他的搭檔疏漏,自從發現自己搭檔秘密一堆,而且和那名天使少主一樣有默默把事情扛下來的壞毛病,夏碎就養成了不管眼前情況再複雜,他都會下意識留意冰炎的習慣。
何況冰炎知道的事情很多,而且常常要追問他才肯說,說不準一些他完全沒有頭緒的事情他那邊會有答案,因此只要好好留心自己的搭檔,不只能避免他又獨自胡來,運氣好還可以拿到不少情報,夏碎自然會選擇這麼做。
「戰靈天使族被滅,但靈魂不一定能夠安息,」在所有人,包括戰靈族長都將目光轉到自己身上時,冰炎一字一句地說:「既然戰靈天使族有將軍倖存,那麼應該至少能避免他們的靈魂被黑暗種族吞蝕或毀滅的最壞可能。」
「但唯有天使族長的血脈才能夠引渡尚未安息的靈魂。」會意過來的木之天使安因接下去說。
「……的確,」雖然不想跟外族解釋那麼多,但在自家族長用眼神示意下,羅連亞還是乖乖解釋道:「我族六百年前死去的族人尚未安息,當初為了保護死去天使的魂魄不被黑暗種族奪去,母樹悄悄將大部分靈魂納入自己身軀,但同樣被黑暗種族汙染的母樹喪失大部分的意識和生命力,因此也間接導致族人的靈魂被囚禁在那片受到黑暗汙染的土地。」
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而且大半是蒼白和震驚,畢竟在場的騎士都是人類轉生而成,靈魂被囚禁在黑暗中六百年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概念……
他們光想就覺得不寒而慄。
同為天使族的安因更是震驚得無以復加,整個煞白了臉,他完全明白黑暗與詛咒對天使的靈魂究竟是多大的煎熬。
這簡直是折磨!還是持續了六百年不間斷的酷刑!
他真的完全理解為何這幾名將軍會表現的如此厭惡外族了,若是他的族人遭受如此對待,他也不會原諒任何直接或間接的兇手。
「您說的母樹指的是文獻裡紀載的,戰靈天使族居住的古樹嗎?」冰炎謹慎地問道。
「是。」羅連亞簡短地回道:「我族世代都在『她』的身上繁衍,並在『她』的守護下成長茁壯。」
戰靈天使族居住的古樹由創世神親自種下,是神給予他們的恩賜,他們千萬年來都依賴著古樹的守護,所以戰靈天使族的天使們在提到那棵遠古的巨木,總是會孺慕地敬稱「母樹」。
直到他們被滅族,這棵為他們提供千萬年庇蔭的樹木依舊保護了他們死去族人的靈魂,哪怕受到黑暗汙染的樹木已經掉落了所有葉子,奄奄一息宛若死樹。
古樹一直在撐著,即使瀕臨死亡,也依舊在等待。
她在等待族長或者少主的到來,唯有族長的血脈才能與她產生直接聯繫,所以只有族長或少主才能夠將被她納入懷中的天使靈魂釋放。
而且也唯有族長的血脈才能夠讓那些死於非命的天使安息。
解釋得差不多後,加利德法彷彿想到什麼般地說:「嗯……我記得你叫雷瑟,你和西亞是搭檔關係,還是從上輩子就延續下來的。」
「是的。」毫不在意旁邊三名天使的目光,向來行得正、坐得端的雷瑟不卑不亢地回道。
「問個假設性的問題,若哪天我的孩子死了,你會……?」
「不顧一切把他拉回來!」顧不得禮貌問題,雷瑟直接打斷加利德法的問題毫不猶豫地說。
「……你和薩拉伊瓦果然有血緣關係。」加利德法忽然冒出了一句和現在話題八竿子打不著邊的話,「在西亞的記憶中,你是完全的理性派,連你都這樣,看來薩拉伊瓦的決心只會比你更堅定。」
「……」雖然不想承認,但也無法反駁的雷瑟只能沉默。
「還是有不同的地方。」伊嵐(伊希嵐)忽然出聲道。
「審判長和那個腦子睡壞的魔皇不一樣!」蘭卡(萊卡)也跟著說。
「有個絕對性的差異。」維瓦爾冷哼了一聲。
「審判雖然在乎太陽,卻不會為了太陽而犧牲無辜的人。」艾維(艾維斯)用著十分堅定的語氣說道。
「審判不會做出如此自私的事情。」羅蘭用著十分堅定的神色說道,上輩子與雷瑟共事十幾年的他不會不清楚同僚的性格,性格堅毅又固執的他不會讓任何人誤會這名以嚴厲包裝,卻寶愛同伴的夥伴。
「看來是踩到殘酷冰塊組的逆鱗了……」希歐低笑著喃喃道。
「……謝謝。」望著隸屬於自己麾下的組員,說不感動是騙人的,儘管神色依舊嚴肅,但雷瑟的眼角卻不知不覺帶上一絲笑意。
「認真來說,會真的不顧一切的是太陽吧……」雖然當著家長的面說人家孩子的壞話不好,特別家長的身邊還有三名明顯是親戚朋友的人,但喬德(喬葛)還是忍不住碎碎念道。
「對,從西亞的記憶來判斷,我完全同意你這話。」加利德法非常大度地承認了,雖然幾乎沒有參與到自己孩子的成長過程,但閱讀過西亞(格里西亞)的記憶後,他不會判斷不出來自家的孩子是什麼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