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人生★第二章★
「格里西亞，你現在過得還好嗎？」最後，審判還是冷靜了下來，然後開始詢問我的狀況，因為大家也只是曉得我一個人住在外面、靠著獎學金念書，其他一概不知。
「還……」本來想要說『還好』的，但看著審判，那個「好」字我就是說不出口，「少了你們，怎麼樣都不好！」我近乎哀怨地說，面對那個空蕩蕩的房子，我每天回家除了吃飯睡覺念書之外幾乎什麼都不想做。
「我知道。」審判靜靜地說，想來他應該也是如此。
一個四十幾歲的男人被關在十來歲的肉體裡面，身邊又都是一群小鬼，老實說會過得好才有鬼！
「審判也是和我一樣嗎？一覺醒來就在這個世界了？」我疑惑地問。
「……」審判卻忽然沉默了。
「怎麼了？」我歪著頭問。
「你不記得了嗎？最後發生的事情……」審判露出小心翼翼的神情問道。
「最後……」我努力回憶記憶裡面的最後一段，這幾年在寂寞的時候我總是數著過去的回憶過日子，但經審判這麼一提醒，我發現我從來沒去想過記憶中的最後一段，就像刻意在逃避著什麼一般。
「我們不是一覺醒來。退休後，我們依舊每隔一段時間就得帶你出城去消耗你身體裡的黑暗屬性，就在那次終於全部消耗完打算要回葉芽城時，我們受到埋伏和襲擊。」換上很嚴肅的神情，審判皺起眉頭。
「……」我眨了眨眼睛，拼命回憶審判敘述的往事，他說的沒錯，我的記憶裡確實有這麼回事。
我終於消耗完所有的黑暗屬性，烈火還嚷著說回去要開宴會慶祝，結果在回程時我們卻受到了襲擊。
怪了！＃怎麼到襲擊前我都還有印象，但後來卻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也跟著皺眉。
「那時……你……」審判卻說不下去了，頓時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們不會在那時被殺了吧？」會讓審判露出這種表情，又接上我們突然來到這個世界的事情，我想到了一個讓我很不安的可能性。
遲疑了一下，審判最後還是點頭：「因為你剛消耗完所有的黑暗屬性，身體非常疲憊，所以我們在野外過了一夜，但是在黎明前我們卻忽然受到了攻擊，你還沒完全清醒就看到有人在你面前被殺，之後就抓狂了……」
「抓狂的我害死大家？」失去理智和有備而來的敵人硬拚，我……我該不會害死所有的十二聖騎士？
「太陽，那不是你的責任！」大概是我的表情不太好看，審判趕緊抓住我的肩膀，「而且…之後……之後你就因為受到偷襲所以也被殺了……」他的神色更苦澀了，烏黑的眼中透出了一絲絲的痛苦。
「你們是因為幫我報仇所以才……？」我的頭忽然痛了起來，總覺得我好像下意識地不想去想起什麼。
「不完全是，至少報完仇後，我還活著，魔獄也還在。」審判最後還是嘆口氣直接招了，「魔獄看著你的屍體要我送走他，雖然那時我也受傷了，但最後我還是放了把火把他……」審判露出有些說不下去的表情。
他說，報完仇時他和羅蘭都還在，那就代表當時其他人都已經死了……
「那你……？」
「……你死了，我活著做什麼？」沉默了一下，最後審判還是說出來了。
「……」我瞪大眼不知道該說什麼，你堂堂審判騎士長，雖然已經退休了，但是居然跟我玩殉情是怎樣！
我都不曉得該哭還是該生氣了……
「因為以前曾死過，然後又被你用起死回生術復活，所以我知道死亡的感覺，也曉得復活是怎樣的概念，但我卻是莫名其妙地醒來，醒來後就在這，我只能確定自己絕對不是復活。」審判揉了揉額角，「何況那時這個身體大概不到三歲。」審判不愧死過一次，果然非常有概念，不過是說我記得自己好像也死過一次……算了。
「我這邊的話……當初應該比你大幾歲。」雖然總覺得我似乎還忘記什麼，但想不起來的事勉強也沒用。
總之，起死回生術的副作用可不包含身體縮小這項，更別提我們根本等於換了一具身體，應該是轉世無誤。
「……」審判接著就沉默了，事實上我也不曉得自己該說什麼。
「好吧！雖然記憶銜接上有問題，但姑且就先當我們投胎轉世到另一個世界好了。」既然已經確定我們死過了，那麼接著就是要確認我們接下來該做的事情。
這幾年我一直將就著得過且過，我的確是把自己目前所扮演的身分應做的事情都做到完美了，但我卻不曉得自己究竟想做什麼。
或許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去找我最重要的聖騎士們，然後回到我原本的世界！
但在我發現自己能使用魔法後，我試遍每一種我可以用的方法，想破腦袋卻還是找不到方法可以回去。
可現在，審判就在我的眼前，這代表其他人在這個世界的可能性也不小吧？
頓時我也不是那麼的想回去了，至少應該要先……
「太陽，你想做什麼？」也從我的表情看出些端倪，審判靜靜地問道。
我想他這幾年大約也和我一樣，只是消極地過日子，對這個世界一直抱持著過客的心態，像是隨時都可以抽身只是暫時無法離開。
「我要找回其他人。」我堅定地看著他說。
「……」彎起了笑，審判沒有露出什麼驚訝的表情，他一點也不意外我會這麼做。
「那麼從現在開始，就算在班上我也叫你『審判』，相對的，你也直接叫我『太陽』吧！」很快地開始盤算起接下來的行動，先前一直都只有我一個人，在那種消極狀態都可以跟審判相認，現在加上審判，我有預感一定能順利地把大家都找回來。
「這樣妥當嗎？」似乎不希望在同學之中變得太顯眼，審判再次蹙眉。
「有什麼關係，那些死小鬼彼此也很少叫真名吧？還不是什麼奇怪的綽號都有。」我聳聳肩道。
這可不是我亂說的，因為平常在班上常常會聽見一些奇怪的暱稱，從各式蔬菜水果到各種飛禽走獸，甚至到無機物或者一些非常不雅的綽號都有。
相較之下，「太陽」和「審判」聽起來很正常啊！
「這麼說也是。」想了想，審判最後還是同意我的提案，「不過不能喊『格里西亞』和『雷瑟』，這種名字聽起來就很正經，會讓人起疑。」
廢話，那是我們的本名啊！
「而且叫『太陽』和『審判』有個好處，如果有其他十二聖騎士在，他們馬上就能認出我們了。」我繼續說：「就像我們刻意和同學疏離一樣，其他人說不定也會，這種疏離會讓我們很難認人。」也是因為這樣我和審判才會在同班四個多月後才相認，光想到我們都近在咫尺居然忽略掉對方，我就想一頭撞牆去！
順便一提，我們兩個都是國二生，我們國一時不同班，但升上國二後，學校將我們用國一的成績進行能力分班，也因此我和審判才會變成同班同學，對此我都想感謝校方了！
「有道理。」大概也是想到我們兩個的情況，審判點點頭表示同意。
「對了，審判，為什麼你身上的暗屬性會那麼重？」我不解地問出先前感知到的情況。
明明他和以前長的也有幾分相似、氣質更是像的不得了，但我一直下意識地否定「沈墨雷」就是「雷瑟．審判」這個可能性，因為先前我對他放出感知時，我感覺到他身上有種濃厚的暗屬性，雖然很詭異的還參著不小的光屬性，但這麼詭異的屬性組成直接讓我對這個同學敬而遠之。
要知道我前世唯一認識的人之中有光屬性加暗屬性的人就只有我自己，而且那還是因為我是太陽騎士又是魔王的關係，所以之前下意識地就不想跟擁有對立屬性、明擺著背景可能不正常的陌生人扯上關係。
「……」審判驟然露出僵硬的神情，「太陽，你能用以前的感知？」
「嗯。」我很乾脆的點頭，接著繼續用不容逃避的目光看著審判，審判大概也知道他身上的暗屬性為何會那麼重，只是不太想告訴我，「別擔心啦！不管是什麼原因我都不會介意，先前我當魔王時你都不在意了，你這輩子總不可能是魔王吧？不過就算你是我也不在乎。」
「呵、也是。」露出一抹苦笑，審判總算鬆下眉頭。
「！？」但接著我卻露出驚愕的神情，審判什麼也沒說，他一向是乾脆的人，所以他直接用行動告訴我。
巨大的黑影籠罩住我，因為我面前的審判，他的制服後面居然伸出一對碩大的翅膀，不是小鳥那種有著溫暖羽毛的羽翼，而是如同蝙蝠一般的惡魔翅膀，直接將我面前的天空遮住一小半。
更讓人目瞪口呆的事，審判緩緩張開的嘴巴裡面，居然還拉出了兩根獠牙！
「你是吸血鬼啊！」一點也沒有正常人該有的恐懼反應，我不僅不害怕，還開始打量起他的模樣。
「不是，我也曾經懷疑過，但我對鮮血沒興趣。」無奈地白了我一眼，審判對我這樣的反應似乎感到又好氣又好笑，「需要提醒你我們兩個現在都站在太陽下嗎？」
「那就是惡魔了。」我繞到審判的後面檢查，「不過你怎麼沒有惡魔角和惡魔尾巴呢？」
「格里西亞．太陽。」用著超重低音的語氣叫我的名字，審判冷冷地瞪了我一眼，我知道他有點惱怒了。
「唉，不過就不是人而已，有什麼好擔心的。」我搧了搧手一臉不在意。
「你又知道了。」審判搖搖頭，接著把翅膀和獠牙都收了起來，以免要是被人看到事情就大條了。
不過我可以理解審判為什麼會露出這種表情，精神年齡和肉體年齡不一樣已經很慘，莫名其妙被丟到另外一個世界也夠糟糕了，再加上還不是人類，更有極大可能性是聖騎士最討厭的不死生物之一，即使是雷瑟．審判恐怕也會覺得非常痛苦和掙扎吧！
但不是人其實真的不是什麼大問題，因為……
「審判，我先前當魔王你都不在乎了，我闖禍時還不是照樣修理我。」我聳聳肩，即使我身兼太陽騎士和魔王二職，每次只要太亂來，審判還不是照樣關我禁閉、扣我點心，「而且就算是不死生物也沒關係啊！羅蘭還是死亡領主呢！」死亡領主和（疑似）惡魔，後者好歹是活著的生物嘛！
「……」看著我這樣的反應，審判只是繼續保持沉默。
「再說我也真的真的真的不會在意你是不是人類。」壞心的，我決定偶爾也要嚇一嚇他才行。
不過不是現在，讓我想想要什麼時候嚇他才好呢……
「……太陽，你該不會也不是人類吧？」可能是從我不懷好意的表情看出端倪，審判忽然瞇起眼。
「……」我的臉整個垮了下來，糟糕，太久沒見面都忘記雷瑟．審判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審判，你直接把點講出來就不好玩了……」可惡，虧我還想嚇嚇他！
「……」於是，審判開始用非常恐怖的眼神瞪我，直到我冷汗流了一身後，在審判騎士的眼神壓力下，我還是決定乖乖招了，我可不希望相認的第一天就直接被我的老朋友給砍了。
基於我也是個孤兒，自然不曉得自己到底是什麼種族，於是我也採取最快的方式告訴老朋友，那就是和他一樣直接露出本來的面貌。
於是我一口氣將羽翼伸展開來。
是的，伸展羽翼。
這就是當初被我奶奶發現的小秘密－－我有一對純白色的翅膀。
因此奶奶總說我是天使，我是不確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天使，又加上不能被人類發現我也不敢到處飛，但或許是身為非人類的關係，我現在的體能貌似比過去是聖騎士時要好上……呃，大概還是多少有一點點。
「格里西亞，你……？！」就算是審判都忍不住瞪大眼了。
「……」我只能對著他聳肩。
「這一切難道也是光明神的安排嗎？」略略收回了愕然，審判換上了疑惑的神情。
「確實，一個可能是偶然，兩個就詭異了。」我也收起玩笑的表情，連帶也將翅膀收起。
可是就算轉世為非人類真是光明神的安排，祂為什麼要讓審判騎士成為不死生物啊？！
「……雖然不確定血緣，不過我們很明顯是對立的種族。」審判接著說，眉頭又一次深深地皺起。
我說審判，都已經不是十二聖騎士了，你這個皺眉的習慣可不可以改掉啊！當心年紀輕輕就長皺紋喔！
不過他說的也沒錯，這點光看翅膀就知道了，純白又有些會發光的羽翼，和蝙蝠般的翅膀，再配上我們的外貌，怎麼看都像是小說裡面的天使和惡魔，就差審判的眼睛不是紅色的而已。
「果然我們不愧是『不是朋友的好朋友』。」我想了一下，然後直接笑了出來，「上輩子是『溫暖好人派』和『殘酷冰塊組』的老大，這輩子乾脆直接變成兩個敵對的種族，幸好沒有認識別的同族，否則到時還得在表面上廝殺那就糗大了！」重點是真的打起來我十之八九是被審判揍扁的那個啊！
不過我想以後就算忽然冒出別的同族要我跟審判互相殘殺，我大概也不會甩他！
開玩笑，就算真是天使又怎樣？他算老幾？居然要我和審判打鬥！？
免談！
「呵。」審判的酷臉終於破功了。
『噹、噹……』不知不覺間，鐘聲響了，沒想到我和審判竟然不知不覺地翹了一堂課。
管他的，老子可是太陽騎士！就算現在不是了，好歹也是個資優生，翹幾堂課也不會怎麼樣！
於是我索性無視了鐘聲，決定先來了解這個好久不見的友人近況如何。
如果我記得沒錯，他應該跟我一樣都單獨住在外頭。
「對，目前住在社會局幫我找的小套房裡，雖然學校有宿舍，但是剛好滿了。」審判一臉平淡地說：「不過房租很便宜，所以生活還算過得去。」
「你在這裡有家人嗎？」不會和我一樣也是孤兒吧？
「沒有，只有社會局每個月會定期派社工上門。」審判有些無奈，事實上我也哭笑不得，堂堂審判騎士長居然每個月會有志工上門關切，這什麼世界喔……
而且就算審判現在不是聖騎士，但他說不定是個惡魔耶！
不知道當志工們知道自己拜訪的學生是一個惡魔時他們會露出什麼表情，光想就覺得說不定很精彩。
「那你要不要搬來跟我住？」反正我家還有空房間，「最少可以省下房租，而且我也可以多個伴。」
以前還有奶奶陪伴，那間屋子稍微還有一些家的感覺，但在奶奶過世後那就變成了一棟普通的空屋了。
「好。」或許也不想一個人住在寂寞的屋子下，審判想都不想就直接點頭。
「有租約嗎？」好歹也在這個世界生活十幾年，這點常識我當然有。
「快到了，本來我每次簽約就只簽半個學期，寒暑假時才會再重新簽約。」
對喔！快學期末了，再過不到一個月就要期末考，然後就是寒假與農曆過年。
重點是，看來今年的過年不用一個人吃年夜飯了！
「好，那之後我再去幫你搬家吧！」怎麼說都是昔日最好的朋友，當然要多多幫忙。
「不用，我東西不多。」審判婉拒了我的好意。
「我想也是。」審判一向是個乾淨俐落的人，從以前開始，他房裡最多的東西大約就是公文了吧！
如果是現在，該不會他家最多的東西是學校的課本和參考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