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人生★第五十一章★
這間飯店……
連本來興趣缺缺的冰炎也在侍者將我們引領到位置坐下後，不動聲色打量起周遭的環境。
「這間飯店蓋的位置很奇妙。」我開口說道。
「蓋的人跟守世界有關，力量引導得很好，事先也讓此地的主人進入沉睡。」經驗比我豐富的冰炎給出了詳細的說明。
「不過正在蠢蠢欲動呢……」我用一種若有所思的眼神望向窗外，不愧是觀光地區內唯一的飯店，下午茶店的位置在七樓，我們的位置又在窗邊，直接望出去風景好得不得了，窗外一片緋色的櫻林美不勝收。
坐在飯店裡頭的我和冰炎察覺到此片土地下有什麼東西正逐漸甦醒，而且很奇怪的是，那股力量確實是在地面下蠢蠢欲動，但卻又有一股相似的氣息出現在這座飯店的最高層，並且與之相互呼應。
不，硬要形容的話，恐怕是最上層的那股氣息不斷在勾起土地下的力量吧！
雖然樓頂上出現氣息的原因我不曉得，但即使是我也猜得出來這飯店的地基很特別，當時建造者建出了穩固的地基，卻也在地基中架出了一只巢，讓原本居住在此地的主人能夠安穩舒適地睡在裡面。
或許是因為這一帶隨著觀光人潮的湧進，越來越多開發，即使飯店本身沒做什麼更動，但周遭的發展還是吵到了熟睡的主人。
如果有人成天在你家附近又是挖地基蓋房子又是鋪馬路的，你也會覺得很吵吧？
「應該已經有人上報給公會了，沉睡於此處的是古老的守護神，若是放任其甦醒而不予理會，之後一定會與人類起衝突。」冰炎見怪不怪地說。
「希望有，畢竟就連我們兩個也是在踏入的那一刻才感覺到。」感知能力強大如我，都得進到飯店裡面才能發現這件事，想必其他人更不可能只是站在外頭就注意到裡面不對勁。
「有，因為公會正巧派人來處理了。」冰炎單手撐著下巴說。
「……裡面竟然有我今天想躲的人。」沒什麼大事的時候，我不會把感知放太遠，因此一直到烈火他們踏進飯店後，我才注意到他們。
他們一進來就去找飯店的高層主管談，所以我想他們是來接任務的，而且他們身旁還有不認識的袍級。
看來可以稍微對他們改觀，原來他們不是追著我來的，而是為了轉移注意力跑去接公會的任務。
不錯，孺子可教也。
「反正沒我們的事。」冰炎語氣乾脆，接著我們短暫地安靜了幾秒，因為侍者剛好送餐過來。
或許是因為這裡是飯店，也可能是想遏止食物的浪費，這間飯店少見地不是採取自助式的用餐方法，而是讓我們看著菜單點想吃的蛋糕，然後再由侍者送上。
「也對。」在侍者離開後，我也跟著點了點頭。
我們早就不約而同地將自身的所有力量感給全數收斂，畢竟樓下有認識的人，就算隔了好幾層樓，但難保不會被察覺。
早在發現他們踏進飯店後，我便瞬間將周遭的能量給全部收了起來，否則以審判現在的感應能力，就算隔了幾層樓也未必躲得過他，何況對象還是他最熟悉的我。
不過我並不擔心他們會不會在進來前就已經注意到我的存在，必須得先進來才能發現這座飯店的力流和周遭不同，這種不同的力量會形成屏障，因此內部的不尋常不容易傳出去，外部同樣難以感覺到內部的力量。
於是，我們兩個心安理得地吃我們的下午茶準備看戲。
……問題是，沒多久我們很不妙地發現，那些傢伙居然直接往下前進，完全忽略了上頭的氣息！
的確，守護神的身軀應該是沉睡在底下的，但是樓上的怎麼想也不能放著不管，因為那很有可能是守護神分出的力量，也有可能是相同的另一個存在，總之不管是什麼，都不是能置之不理的事情。
既然大部分的力量都沉睡在地底，那麼樓上比較輕鬆就要優先解決，不然容易節外生枝！
重點是，雖然底下的力量有甦醒的徵兆，但也還停留在睡覺翻身的階段，樓上的力量反而比較不穩定，想也知道說不準問題是出在上面，不管怎麼想都應該先上來確認情況。
這種推論很簡單，他們不可能推不出來，那麼答案只有一個－－他們根本沒發現樓上的氣息！
撤回前言！
這些傢伙只是強撐著冷靜的殼！
「看來你的那票夥伴目前的實力，綜合起來只有白袍。」冰炎就事論事地評價。
「同意。」我還真找不到話來反駁他，因為居然連審判都丟我的臉。
儘管這麼說也有些不公平，這座飯店總共有十二層樓，即使是審判也不可能在一樓察覺到頂樓的狀況。
除非在感知力量這方面的能力有我或者冰炎的等級，不然任誰都辦不到。
所以冰炎才特別說出是「綜合」能力只有白袍，這評價倒也不算差，別忘了，我們有半數的人才剛接觸守世界，雖說戰力強大，但是除了我之外，其他人的法術能力卻跟戰力不成正比，對於所謂的法術，他們幾乎都是完全的初心者，畢竟會使用魔法的騎士一般來講不是那麼的多。
但就算沒有我們這種程度感應能力，在執行任務前先將整個環境探查過一遍是基本常識，以他們現在的能力，基礎的探測法術不可能使不出來。
結果這些傢伙一開始就被樓下的力量吸引住全部的注意力，完全忘了要探查，這才犯下如此初級的失誤。
回去之後得要好好訓練他們了，他們今天之所以會犯這種菜鳥級的錯，根本是被我寵出來的！
平常執行任務時我都會在場，有感知能力超強的我在，他們當然不需要多此一舉，何況我放感知能力的動作實際上也是探查的一種。
於是毫無意外地，他們根本下不去，完全被奇特的迷陣和法術給阻擋在外，而且無論怎麼使用法術傳話，守護神不理他們就是不理他們。
大地和刃金最先沉不住氣，乾脆用強行破壞的手段前進，他們的舉動恐怕是把上古守護神給惹惱了，結果反而遭到人家反擊，甚至還被困了起來。
事已至此，我依舊不打算出手，因為這些傢伙居然沒我在就無法保持冷靜，這樣怎麼可以！
好在審判還是很快地把情況給穩定下來，雖說無法掙脫守護神的迷陣，至少沒再受到反擊了。
真麻煩，這種情況下得請求公會支援，都鬧到這個地步，就算他們意識到問題出在樓上，百分之百也上不來，何況我實在不認為以現在這種情況他們能發現這點。
於是，任務陷入膠著。
「沒辦法……」我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還是打算出手嗎？」冰炎瞥了我一眼問道。
「不然呢？」我聳聳肩說。
「這樣他們只會越來越依賴你。」冰炎果然也知道今天的局面究竟是怎麼來的，「他們之所以犯這種初學者的錯，根本是被你慣出來的。」
「我知道，所以之後我會把他們重新訓練。」實在沒立場反駁他。
「幹嘛不就這次訓練？」冰炎似笑非笑地問。
「因為已經引起守護神的反擊，再這樣下去會變得無法收拾，即便是訓練，也沒有人一起頭就叫剛轉職沒多久的菜鳥去屠龍。」我實在很無奈，我一不在，這群傢伙居然給我變新手會不會太誇張啊！
之後砍掉重練算了！
「……」想了想我剛才說的話，冰炎忽然站起身說：「那就走吧。」
「欸？你也去？」我有點驚訝地看著他。
「因為今天的『亞』很閒。」冰炎聳聳肩說。
離開前，我們倆先留下幻影，以免被人家誤會我們是來吃霸王餐，我可丟不起這種臉。
我們直奔飯店的最高樓層，力量的源頭竟然從總統套房傳出來。
而且都還來不及伸手去敲門，眼前的大門便自行打開了，簡直像是在邀請我們進去。
我和冰炎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一起走入底細不明的房間。
整個房間飄著若有似無的花香，四周回響著一種夢幻的歌聲，即便是我們，站在外頭時也完全沒發現。
『沒想到許久未見的拜訪者，居然是一個精靈和一個天使啊！』歌聲停了，接著慵懶的聲音從樓上傳來，這個套房是樓中樓的格局，一樓是美麗的大廳，雪白的地毯上有著精緻的沙發組，二樓才是床的所在。
既然正主兒在二樓，我們自然是一個翻身跳上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名躺在床上、外觀半人半鳥的守護神。
對方有著絕美的面孔，一頭櫻色的長髮散落在整張床上，脖子以下的是女性的美麗胸部，不過乳頭以下的位置都埋在雪白的細羽之中，胸口以下的身體都是鳥身，她甚至沒有手，取而代之的則是翅膀。
「您不是沉睡在地底嗎？」我詫異地問。
『我的本體是在地底沒錯，現在你們看到的這個是我的意識靈體。』這位半人半鳥的女人低笑了一聲，湖水綠的眼眸看起來不像有惡意，只是很疲倦而已。
整個房間充斥著淡淡的花香，相較於外頭低溫的空氣，室內本來就比較溫暖，感覺起來還真的很好睡。
「原來您已經甦醒了。」冰炎也同樣露出訝異的表情。
『早就被吵醒了，小小的人類們吵啊吵，日夜都在吵，我每天都在想著要不要把他們吹跑，可是好像不太好……』女人一臉睡眠不足地說道：『所以我把意識分離、搬到樓上，反正這間房間本來就是留給我用的。』
「這間房間是誰留給您的？」我非常好奇地問。
『用人類的說法……好像是所謂的地主？』女人又打了個長長的呵欠，『總之他們在我原本沉眠的土地建起高樓，原本我很生氣，結果屋主的親戚恰好有人看得見我，所以就和我交涉，我不把擾人清靜的人類吹跑，他們建起舒適的地基讓我繼續睡覺，樓上也留個房間，如果我想轉換心情也可以上來睡。』女人用翅膀搧了搧自己的頭髮，把原本蓋到臉上的髮絲吹到腦後。
「那麼您為何醒了呢？」我疑惑地問。
『當然是因為人類越來越吵了呀！』女人馬上抱怨道：『我在地底睡不好，所以就把身體扔那，然後將意識轉到樓頂，這兒比較好睡一點，可惜最近空氣越來越髒了……小朋友，你們去告訴人類不要再吵了好不好？或者叫他們別再把空氣弄髒了！』
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這兩件事情困難度都不低。
「我只能告訴您，恐怕這裡只會越來越吵鬧，而且空氣汙染也只會越來越嚴重。」我同情地看著她，其實她很無辜，睡得好好的硬被吵了起來，好不容易搬到樓上，接著卻換成空氣汙染來騷擾她。
「您如果要睡，是否能考慮轉往其他的世界呢？」冰炎提議道。
『你該不會是要跟我說安息之地吧？才不去！』女人用沒得商量的語氣說。
「這樣您只能繼續被吵了。」冰炎也沒露出什麼困擾的神情，只是冷冷地將後果告訴她。
『不行呀！我睡在這裡是要鎮守的，我若離開就換牠醒了。』女人一臉可憐兮兮的模樣。
「『牠』是什麼？」我皺著眉問。
『是鼉龍喔！』女人半瞇起眼、神色有些犯睏。
但聽到關鍵字的我們瞬間瞪大了眼，本來因為滿室的花香而有些昏昏欲睡，現在倒是完全清醒了！
鼉龍！
靠！為什麼台灣會有這麼麻煩的東西！
相信一定不少人不曉得鼉龍是啥，我來解釋一下，牠有個比較長聽見的名字，那就是『豬婆龍』。
現在比較科學理性的考證說豬婆龍指的是鱷魚，是中國的『揚子鱷』。
但在神話傳說裡面，豬婆龍指的是龍和蛟（頭上有兩支角的是龍，只有一支角的是蛟）生下的小孩，傳說中牠能掀起大風大雨，又有說法稱牠是龍九子之一，總之不管是哪種說法，牠都可以算是神獸的一種。
會讓一個守護神在這裡鎮守的，你們覺得會是普通的鱷魚呢？還是神獸呢？
這下你們知道問題有多大了吧？
真的把牠吵醒台北搞不好要沉了！
『啊啦！樓下的人再這樣繼續吵吵鬧鬧，真的會把牠吵醒呢！』女人倏然睜開了明亮的眼，剛才打瞌睡的姿態瞬間消失了大半。
我瞬間放出了感知，樓下的情況有點小混亂，雖然在審判的指揮下，我們這裡的人還不敢亂來，主要還是以探查為主，但是旁邊幾名公會的袍級倒是自認為前輩，開始胡亂使用法術開路。
我看那些袍級比我家的聖騎士更需要砍掉重練！
審判，別讓那些袍級亂來！
我馬上對審判放了感知傳話。
格里西亞？
審判眉頭不動，眼中倒是多了幾分訝異，畢竟我跟他們說我要去掃墓，照理說實在不該出現在這。
別管我為什麼在這裡了！快點制止那些袍級！這裡的守護神沒有危害，主要是在鎮守鼉龍，他們再這樣亂來會把鼉龍吵醒！到時就麻煩大了！
沒有時間解釋太多，我只好挑重點講。
我提過我們以前為了確認這個世界和原本的那個是不是同樣的世界，所以我們閱讀過不少神話和傳說，山海經一類的中國古書也沒被我們跳過，審判不會不曉得鼉龍是什麼，於是他馬上出聲制止其他人。
我們自己人自然是不會違抗審判騎士，但那些袍級怎麼可能聽從一名無袍者的指示，更別說他們之中有人貌似還有種族偏見，從一開始看審判的眼神就好不到哪去。
『！？』就在此時，建築物之下傳來了明確的晃動感，就算是ㄧ般人都能感受到。
「該不會牠要醒來了吧！」我感到大事不妙。
「不！只是翻身而已。」冰炎很冷靜地說：「但也差不多了。」
『哎呀！事情變麻煩了，我還是下去一趟把那些壞孩子趕出去好了！』女人跳下了床，雖然沒有腳，取而代之的則是鳥爪，但她的總體身高可真不矮，居然還高了我們一顆頭多。
「引起麻煩的是我的朋友，我也一起去。」我不可能當個局外人。
「和我隸屬同組織的人似乎是最大元凶，因此我也不能置身事外。」冰炎直接表明他的立場，儘管語氣像是要公事公辦，不過他的眼神看上去倒像是想去掐死那些袍級。
『嗯？』疑惑地看了我們幾眼，女人微微地偏過頭，『既然是同伴，怎麼你們的感覺差那麼多？』
「家教不嚴，還請原諒。」之後回去我會好好把他們重新鍛鍊！
『嗯、我原諒你。』女人裝模作樣地點點頭。
「我這方會上報回去，請上頭懲處。」冰炎也對那些袍級的處理方相當不滿意。
『嗯、那就拜託你了。』女人繼續點頭說：『那麼、你們和我一起下去吧！』
語畢，周遭的香氣往我們捲來，我們的身軀轉眼間被甩進了另一個不同的空間中，皮膚上傳來的觸感像是整個身體都被夾進了溫暖的羽毛內，這位據說只有意識靈體的守護神竟然夾帶我們轉移到了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