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我本身曉得自己的處境了，但巨蟒反而沒有要再多搭理我的意思，一付就是她老人家現在還不餓，很沒有要理我的打算。

所以望著眼前這條似乎想要無視我的巨蟒，我並沒打算起身，也沒打算到處搜索逃跑的路線，因為我覺得那樣的舉動可能會觸怒對方。

既然對方並不想理我，所以我希望她還是繼續不要理我好了，否則真的動上手來，我很清楚自己絕對不是對方的對手，被她吞下肚的機率才真是高的讓我想哭。

基於一直盯著對方看是件不禮貌的舉動，經由上次狐姬的事情我也完全明白對這些古老的守護神還是有禮些的好，否則怎麼死都不曉得，所以我乖乖的移開自己的目光，卻在對上旁邊牆壁上的蟒蛇石雕時皺起來眉頭。

是我的錯覺還是剛才那些石雕扭曲了一下？

等等，記得剛才學長說，要我看清楚此地的真面目，這代表這裡其實不是一座神廟之類的地方囉？

的確因為狐姬的因素我似乎有些先入為主了，現在仔細感覺一下這裡的確跟狐姬那邊有著很不同的氣氛。

最重要的是，這裡的空氣並不陳舊，我嗅到了濕潤同時又清新的空氣，而且靜下心來會發現周遭有無數的吐息聲，重點是我還聽見了蛇信的聲音，而且那些聲音是從四面八方甚至於我底下傳來的。

嗚，想到了最壞的可能性，我現在真的想一覺睡到冥府去了，因為感覺在這樣下去結局似乎不會改變，重點剛才那樣一覺睡下去比較無痛無癢啊！！

嗚，我現在真的知道我很危險了，但是剛才那個人只叫我快點回去卻沒告訴我該怎麼做啊！

一瞬間我突然想起先前黑館的鬼門突然開起的事件，那時他也只叫我找出鬼門然後封上它，具體內容也是一句都沒交代……

但那時身邊還有別人在，這回我只有自己了！

『如果身邊沒人讓你撒嬌，那就自己走下去。』猛然在心中想起的話，狠狠的驚醒想要逃避現實的我，這話自然不會是那條巨蟒說的。

緩緩閉了眼，我想我大概也沒別的選擇，因為我已經不打算再坐在原地等著別人來救了！

『所以汝打算如何呢？』其實已經知道了我的打算，但巨蟒還是開口問了，像是在等我下定最後的決心一般。

「我們來做個賭注吧！」這次，我開口用嘴巴將這些話講出來，因為接下來的話語我不只要讓她聽見，更要讓“牠們”也聽見。

『……』沒有開口，擺明就是在等我說下去的巨蟒只是靜靜的注視著我。

「若是我贏了，請讓我平安無事的離開，如果我輸了，那麼這條命跟靈魂都可以隨便“你們”處置。」很簡單的講完我的目的，這是我最後能夠活著離開這裡的方法。

因為現在就算交手，別說眼前這條巨蟒我絕對打不贏，這裡可不只有她，她只要叫出她口中的“孩子們”，我大概連骨頭都不會剩下來吧！

『汝並無和吾談條件的籌碼。』巨蟒殘忍的說出了這個賭注最大不可行之處，因為我的確沒有開這個賭盤最重要的“籌碼”。

我讓他們作為籌碼的是我的安全，而我所賭的是自己的性命，但我的性命此刻就掌握在他們的手中，既然如此，我何來的“籌碼”？

「嗯，我知道。」不過這件事我打一開始就曉得了，但我依舊只能提出，並且用我那不太靠譜的妖師之力祈禱對方會因為剛起床一時無聊而接受。

『即使剛清醒，吾等也並無理由接受汝的提議。』一秒打碎了我的妄想，巨蟒的態度很冷淡，但我並沒有絕望，因為我曉得她的話似乎還沒說完。

『的確，吾並不打算因為無事可做而接受汝的提議，但念在方才的淚珠以及汝可直視吾之雙眼的無畏，吾尚可接受。』同樣也注視著我的眼睛，巨蟒的態度並不高傲，但我卻曉得她並不是真的把我放在眼中，只是對我的存在些許的承認。

簡單說就是稍微把我看進眼中。

『那麼……』巨蟒的身體忽然開始縮小，不久後化成了上半身為人型，下半身蛇尾的女人，老實說這樣的形態我並不陌生，因為我家的米納斯以靈體形態出現也是長這個樣子的，只不過對方的蛇尾是白色的罷了。

只是比米納斯恐怖許多的是，那個女人有著一頭可比梅杜莎的蛇髮，與其說是頭髮由蛇群組成，不如說是頭髮幻化成的蛇，只是那每一條的蛇都和女人一樣有著血紅色的雙眼，讓人看的毛骨悚然。

只是我依舊挺直了背，努力用著堅定卻不失理的眼神直視著對方，因為我曉得，這種時候若是低下了頭就等於輸了。

『還不壞。』我不曉得女人是不是笑了，『擁有“水之賜福”的少年，你能做為籌碼的東西只有一樣。』

“水之賜福”是啥鬼？雖然我覺得自己的屬性的確偏水，可是我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什麼賜福，不然以前就不會在學校的游泳池裡差點被奇怪的東西拖下去了！

『因為現在的你還沒覺醒。』這次我確定眼前的女人笑了，但是那個笑容毫無笑意，比我身旁的池水還冰冷。

但這樣看來我似乎有籌碼，雖然我自己也不曉得那是什麼……

『……』女人收回了那冰冷的笑，接著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我。

「！？」可接著她的身體整個化作了透明的水，恐怖的是那些水不僅散開了形體而且還快速的向我流過來，我連結界都來不及放那些詭異的“水”就纏到了我的身上，接著從我的口中、耳朵、鼻子甚至眼睛灌入了我的身體之中。

「咳！」嗆水本來就是件很痛苦的感受，當那些“水”還是有生命的東西時，那感覺就比窒息還痛苦。

劇烈的水流在我的身體中橫衝直撞，而且伴隨著那些水流過我的身體，我有一種身體逐漸被掏空的感覺。

每個生命活在這個世上都是一種色彩，就算是貓熊也有黑白兩色，但我卻覺得自己的色彩正逐漸的消失，不是被染黑也不是被洗白，而是逐漸淡化為虛有。

就像是連自己是誰都已經不曉得一般。

緩緩睜開眼睛，我看見自己正站在平坦的水面上，剛才的神殿已經消失了，而我也不記得它長什麼樣子，四周空曠的令人寂寞，抬頭所見的即是空無，那樣灰暗的色彩不是天空，然後我看見遠處的水面有著淡淡的漣漪滑過，從方向來看，那些似乎是從我這邊散發出去的？

輕輕的低頭，果不其然，那些漣漪是從我的身體和水面接觸的地方傳遞出去的，但從我身下不斷掀起的漣漪卻越來越微弱，就連水面下那個應該是我的倒影也越來越模糊，好似要溶於水中一般。

所以，我的“存在”會消失嗎？

“不會，只要您還記得自己。”很熟悉的，如水般溫柔的嗓音在我心中響起。

是誰？

這問題像是從我口中說出，又像是個凌空乍現的想法。

“您知道我是誰，因為您還未遺忘，所已請不要先放棄了。”有隻纖細的手輕輕的撫過我的臉龐，像是微風般的觸感。

但這樣的感覺瞬間就模糊掉了，唯有她剛才說的“放棄”那兩個字，像是石子般的丟進了我腳下的水中，於是水面再度掀起了新的漣漪。

放棄？我放棄了？

如果放棄的話，就沒辦法再見到了！若是那時我放棄的話，那麼我就只能繼續對著門板嘆氣。

但是，我想要再見到誰？我忘記了什麼？

不，不可能會忘的，那個很重要的人，就算我的存在消失我也覺不會遺忘的。

“只要不遺忘，那麼『存在』就不可能會消失。”那個聲音笑了。

於是我驚醒了。

身上的力量猛然流竄而出，我並不曉得自己此時的雙眼已經染上了水的顏色，只是本能放出了所有的力量，而後空氣也跟著震動，我又回到了剛才的神殿，但我很清楚這裡並不是什麼神殿，周遭的景物開始扭動，可我並不在乎。

因為我明白了，剛才侵入我身體的女人本來要洗掉，或說吞噬我的“存在”，如果連我自己忘記自己的話，那麼還會有誰記得我呢？

我的感覺忽然清晰了起來，像是連流在血管裡頭的血液都能感覺到，人的身體本身就是由無數的血和水所組成的，而這些液體中也含著屬於我的力量。

因此現在的我也可以很清楚的辨認出來那些是外來的“異物”。

「不好意思，謝謝妳了，米納斯。」剛才如果沒有米納斯的呼喚真的很危險。

“您能掙脫和我的關聯並不大，在自身的『意識海』中，唯有自己能喚醒自己。”米納斯柔柔的說道，但我覺得還是多虧米納斯，因為是她話語的牽引所以我才能從那種狀態中“清醒”。

不過也真是千鈞一髮啊！如果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消失在這裡，我相信這次絕對不是被巴個幾下、踹個幾腳就會被饒過的。

嗯？若是消失的話，我也會被忘記？

不可能的！

就像我不會忘記那個人一樣，那個人也不會忘記曾經有個人拼命的在他腦中腦殘，這種洗腦類的法術對他才沒用咧！畢竟他幾乎天天都聽得見我的腦殘，也沒看見他被我的想法影響呀！所以可想而知這種招式對他是沒用的！

跪坐著，我腦袋裡頭轉的盡是些與現況不相干的東西，而且還沒啥邏輯可言，但我覺得現在如果不多想點東西的話，我可能無法恢復過來。

重點是不這樣胡思亂想的話，我現在早就開始尖叫了吧！

因為我所坐的地方正不斷扭動著，四周的景色彎曲了，先前看見的那些神殿上的蛇雕通通張開了不同顏色的眼睛並且從岩石上爬了下來。

不，認真說來，牠們本來也不是香在岩石上的吧！

那些岩壁和我身下的地面不斷汝動著，這次我聽得很清楚，那些威嚇的蛇信。

看來我是跑進名符其實的蛇窩中了！

因為剛才我所看見的景色，包括本來以為是石頭組成的地板其實全都是蛇組成的。

不管什麼東西，只要數量一多就讓人覺得噁心，特別是這樣長條狀正在不斷蠕動爬行的生物……

那麼剛才的蓮花池？？

我轉頭望向剛才掉進去的池子，嗚，幸好，它雖然不是那種精雕細琢的美麗池子，但也還是個不知為啥在漆黑一片的洞穴中開滿蓮花的美麗水池……才怪！

那些植物水下的影子中都有盤蜷著長條身體而且不斷交錯游動的身影，已經幾乎填滿了整個水面，為什麼我剛才掉在裡面一條蛇都沒看到啊！

算了，有時人不要想太多對心臟比較好……

不過剛才的“賭”應該是我贏了吧？為了不再繼續糾結在那些可怕的蛇群上，我快速的把注意力轉回這項攸關著我寶貴小命的重要大事上。

因為剛才我的存在並沒有被吞噬掉。

雖然不明白對方為什麼想要得到我的“存在”以及她的目的何在，但我並不覺得她會爽約。

“擁有溫暖體溫和強烈情感的生命對於那些『久遠的存在』來說充滿著豐沛的力量，也能幫助他們填補因為活的太長久而造成的『流逝』。”米納斯淡淡的回答了我的疑惑，只是她的回答我有聽沒有懂，特別她剛才說『流逝』，那麼流逝掉的到底是什麼？

力量嗎？

雖然不懂，但隱隱約約我知道這不是答案。

『時間的長河磨損著所有生命的靈魂和存在，即使是吾等也不例外。』正當我歪著頭疑惑時，那個女人再度出現在我的面前，她並沒有像最初一樣是以確切的形態出現的，而是由流水去組成原本樣貌的形態。

這道理我就懂了，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不管是什麼生命最終都將歸於虛無，即便是精靈也得回到主神的懷抱。

『吾等的生命或許趨近無限，但靈魂依舊無法抵抗時間的沖刷。』女人的形體逐漸散開，接著拉長開始化成最初的巨蟒模樣。

其實她所說的話並不難理解，時間就像河流或者海洋，不管是怎麼樣的岩石都會不斷的被它沖蝕而後消溶，所以為了避免自身的靈魂被磨個乾淨，他們需要吞食別的存在來填補流逝。

不過只要對方不打算再拿我的“存在”來填補她的“流逝”，那麼這些就和我無關，因為我活不到那麼久，我不會活到當自身的存在嚴重“流逝”的那刻，在那之前這個身體應該早就化作枯骨，記憶和過往也都不再重要，然後我也會迎接新的生命了吧？

那個人曾說過，安息之地就是這樣的地方，雖然我去的應該是冥府才是。

所以我想我沒有這個問題。

『未必。』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女人的眼中多了些別的情感，但我看不出來是什麼，或許那並不是至今為止我有接觸過的任何一種感情。

『未來之事無須多言，因為終會到來。』

「！？」我吃驚的轉頭，因為剛才那話是米納斯說的，不是在我的腦中對我說才是最大的重點。

『……』不知道何時以靈體的狀態出現在我身後的米納斯露出不同於以往的神情注視著對方，那眼神像是在制止對方。

是說那條巨蟒剛才說了『未必』，這代表我真的會跟人家倒霉的長命百歲，然後跟著衰百年嗎？

不，請不要應驗那隻三頭貓說的話啊！

我驚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