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朔節的生日（上篇）－－莫德雷德（小莫）生日賀文
「……奇怪了……」雖說這座設施占地很廣、樓層也多，不過那孩子會出沒的地點不外乎就是那麼幾個，但挨個找了一遍的亞瑟還是沒看到從早餐開始就不見蹤影的女兒。
準確來說，是異世界的女兒。
最初聽說時雖然嚇到了，甚至還難得地不顧形象嚷出了：「為什麼我的兒子變成女兒了？！」這樣的話語，不過接受這個事實之後……亞瑟偶爾都會有想跟這個世界的自己交換一下小孩的衝動。
當然、這只是想想罷了，不管感情再怎麼糟糕、溝通不良到簡直像住在兩顆不同的星球上……亞瑟再怎麼也不至於把兒子塞給別人。
……這麼幹的話，總覺得良心過不去，無論是對兒子還是對那個得接受自家兒子的人。
幸好這座迦勒底只有女兒沒有兒子，也間接免去了他不少煩惱。
「到底跑哪去了呢？」亞瑟的記憶中，那位異世界女兒從不缺席三餐，有事沒事還會來廚房蹭點食物，只要抓準機會進行餵食，就能跟她順利拉近關係。
御主的格言很準確──『想跟潘德拉貢家的人拉近關係，餵食就對了！』
可是早餐和午餐時間都已經過去了，身為廚房班底的亞瑟卻一直沒看到莫德雷德，這很不尋常。
特別是總和她形影不離的御主竟然彷彿沒事人一般，好似沒發現平常總是跟在身邊的騎士鬧失蹤。
「你還在找女兒啊？」正好從走廊的另一端走過來的是阿拉什，一個與亞瑟也算有些緣分，而且在這座迦勒底關係還不錯的朋友。
莫德雷德不見蹤影的事情，迦勒底的從者們泰半都注意到了，除了不問世事的人，其他人要發現這點並不難。
響應召喚、來到這座迦勒底的從者們，第一個看見的人一定是御主，而第二個看見的人則不是瑪琇就是莫德雷德。
由於莫德雷德搶眼的外型以及張揚的氣勢，大部分的人都會先看到她。
瑪琇和莫德雷德分別是御主第一個契約的從者，以及第一個召喚到的從者，三人的關係非同一般。
當然，御主之所以連召喚新從者都帶著她們當左右護法絕不是為了下馬威，這純粹是當年還很菜鳥的御主不具備保護自身的能力。
一個連魔術師都不是、來到迦勒底後才聽說從者這一存在的外行人，假如意外召喚出不具備理性也無法溝通的狂戰士，新人御主毫無疑問控制不住、連逃跑都很成問題。
為了不讓這樣的御主死得冤枉──死在自己召喚出來的從者手下實在很冤──兩名少女騎士才會從旁守護並且適時地就駕。
「你知道些什麼嗎？」阿拉什和亞瑟不同，是很早期便來到迦勒底的從者，對於這個情況，指不定能從他那問到什麼情報。
「這個嘛、我只能說，既然御主沒有異狀的話，那麼就沒事。」阿拉什用有些模稜兩可的語氣說道。
「……？」亞瑟並不遲鈍，他自然有注意到友人不打算正面回答。
不過既然沒得到明確的理由，那麼亞瑟也沒打算乖乖放棄尋找女兒的事。
但他從廚房找到走廊，再從走廊找到交誼廳，然後又找去召喚室，甚至是女兒的房間，依舊連個人影都沒有。
甚至沒人願意給他確切的情報。
被亞瑟問到的人，要不顧左右而言他、要不和他同樣不明所以，他總不能為了這麼點事對同僚進行逼供吧？
再說這也沒有必要，只要將迦勒底翻了個底朝天之後，亞瑟很容易就能得出女兒不在迦勒底的結論。
靈子轉移去什麼地方了嗎？
而且還是大清早就不見人影……
莫德雷德亂跑不是新聞，她不只常常拿模擬室晨練，也會擅自使用靈子轉移系統。
但是在亞瑟來到迦勒底之後，扣除被御主帶著去特異點之外，這還是亞瑟第一次完全找不著莫德雷德的行蹤。
有什麼理由，讓那個孩子連早餐都沒吃、獨自進行靈子轉移跑去不知名的地方？
其他同伴們的反應也很微妙，對莫德雷德的失蹤，部分成員心裡似乎有底、也有部分人員則根本不明所以。
之所以沒釀成任何騷動，是因為身為御主的藤丸立香理所當然似地沒有採取任何行動，於是其他人也就紛紛按兵不動了。
反正現在也沒發生什麼事，消失一個從者也沒造成多少影響。
事實上，亞瑟也沒有絕對的理由必須找出莫德雷德。
不過就是女兒未經告知地外出一回，以那孩子的戰鬥力也不會發生危險──這也是沒人擔心的理由──硬要把人找出來的亞瑟就顯得小題大作了些。
可是他就是沒來由地放心不下。
總覺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什麼。
昨天並沒有發生任何特殊的事情，大約十點左右的時候，亞瑟還餵過女兒宵夜……因為溜進廚房偷吃東西的莫德雷德正好被他用直覺逮個正著。
今天也沒有預定任何特別的事項，半夜的時候同樣沒有發生任何突發狀況。
所以到底是為什麼在「今天」、「一早」就「不見蹤影」呢？
而且亞瑟還是屬於完全不知情的那一方。
雖然自己來到迦勒底的時間屬於比較後期，目前被迦勒底召喚的英靈大半都是他的前輩，但就算是比自己早的人，也有人不知情。
事實上，要判斷表現得一如平常的從者們究竟是否知道莫德雷德失蹤的原因並不難，對亞瑟來說尤其簡單。
因為那些明顯曉得什麼的人，看見正在找莫德雷德的亞瑟時，都會露出微妙的表情，還有人乾脆躲開他、怕被問。
然後也有那麼幾個擁有唯恐天下不亂屬性的從者用看戲的目光看他好戲。
所以莫德雷德失蹤的理由恐怕和「他」有關。
或許該說是、和這個世界的「她」有關。
儘管本人常被評價是個天然，但直感Ａ可不是擺飾。
亞瑟略作思考後，便轉往控制室，既然進行了靈子轉移，那麼肯定會留下紀錄，這樣一來，他要追上去也不是難事。
「亞瑟陛下。」在亞瑟調出紀錄後，不知什麼時候來到控制室的立香對他喚道。
「……怎麼了嗎？」亞瑟相信立香肯定知道他要做什麼，既然御主特意喊住了自己，十之八九是有話要說。
「您要去找小莫嗎？」立香這話也算是明知故問。
「那是自然。」亞瑟毫不遲疑地給予肯定的答覆，就算他已經察覺到立香的臉上透出某種難言之隱。
「只是今天而已……她只是今天不見而已，過了十二點、她就會回來了。」立香緩緩地說道。
言下之意就是，即使不去找莫德雷德也行。
而且當事者也不希望被找，尊重這個意志的立香才會無所作為，因為這是她唯一能為一直守護在自己身旁的那名騎士做的事。
……或許也並非如此，否則她此刻就不會和亞瑟搭話了。
「為什麼，是『今天』呢？」亞瑟不解地問。
「……您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對於毫無頭緒的亞瑟，立香遲疑地問。
「如果是問節日的話，今天是『五朔節（Beltane）』。」雖然不曉得御主究竟想要怎麼樣的答案，亞瑟還是就他所能想到的範圍回答了，「這個日子在不列顛自古以來就是個重要的節日。」
在迦勒底，日期並不算重要，特別是對於時間已不再流逝的從者來說，不過亞瑟也不是那種寒盡不知年的人。
想了幾秒後，亞瑟還順便替立香科普了不列顛的古老節慶：「『五朔節』流傳的說法是，大地因為女神懷了男神的孩子而變得肥沃，於是人們在這一日舉行慶典。簡單說，就是為春天的到來以及大地繁榮大肆慶祝，不列顛不僅會在這一日祭祀花果的女神，甚至還會選出一位代表花神的五朔節王后，想當年桂……啊！不、沒什麼。」
「這個節日在現代也存在著呢。」一年前就查過這個節慶的立香善解人意地不自然中斷的替亞瑟圓場。
她很明白亞瑟為何會如此不自然地停下。
大概是差點脫口而出曾經與他寢食與共，最終卻紅杏出牆的皇后吧！
據說桂妮薇兒也曾被選為五朔節的王后，立香過去在研究這個節日時，曾看過某幅描繪了仕女為桂妮薇兒戴上花冠的油畫──這當然是後人所繪，不過既然有畫家以此為主題，就代表確實有這樣的傳說吧！
「是嗎？聽見自己曾參與過的節日如今依舊存在，這還真是讓人高興。」亞瑟的語調流露出懷念的情緒。
「雖然五朔節曾一度被基督教給合併，不過近年來不列顛的子民已經重新進行區分，如今是被當成過去傳承下來的傳統祭典在慶祝，就連選五朔節王后的習俗也保留下來了喔！」這回輪到立香替古代來的騎士王科普如今的五朔節。
「那真是太好了。」如果有機會的話，亞瑟還真想去看看現代的五朔節，雖然肯定和他過去所見的大相逕庭，但就是這樣才有趣，不是嗎？
不過感動幾秒後，亞瑟忽然注意到話題似乎偏了。
「……五朔節跟莫德雷德的失蹤有什麼關係？」
既然御主順著自己提出的五朔節將話題繼續下去，那就代表這個節日和莫德雷德的失蹤有一定的關係。
「小莫……莫德雷德是在五朔節這一天出生的孩子。」有些事情不該由御主來說，可是立香很明白，莫德雷德絕不會開口說出這件事。
所以、即使知道不太應該，她也決定要「多管閒事」！
因為她也想為那名不屈、驕傲、自信，卻始終將傷痕身深藏在心底的騎士做些什麼！
去年想替莫德雷德慶生，卻被對方拒絕的立香默默在心中堅定這份決心。
「咦？今天是莫德雷德的生日！？」全然沒想過這種事的亞瑟睜大了碧綠的眼眸。
「……」回應他的則是御主無言以對的表情。
「……」亞瑟自然明白理由為何。
雖然他是來自異世界的英靈，但他就是平行世界的亞瑟王，換言之，亞瑟也有一個叫莫德雷德的兒子，而且兒子和女兒肯定是同一天出生。
換言之，他既然不清楚女兒的生日，就代表他肯定也不曉得親生兒子究竟在哪天出生。
這確實是個很失職的父親。
不過，亞瑟雖然已經想到這個癥結點了，但他還是沒能再往下深思。
就算五朔節這天是莫德雷德的生日，可她又為什麼非得在自己的生日鬧失蹤呢？
「您、還記得自己曾下過的命令嗎？」立香靜靜地問。
她的面容雜揉著肅穆與哀戚，所以面對著她的亞瑟也就跟著收斂了原本輕鬆的態度和氛圍。
「我記得自己下的每一道命令。」亞瑟很認真地回道。
「那麼您一定也還記得，您曾下令過，將五月一日出生的孩子放到船上、送出大海。」立香說得含蓄，事實上，亞瑟王當初的命令還包括著要鑿沉船支，讓那些孩子葬生海中。
「……」亞瑟的臉在那一剎那間變得空白。
他當然記得這件事，他不曾後悔那時下的殘酷命令──若是為了不列顛，不管是亞瑟亦或阿爾托莉亞，他們都不會有所遲疑，或許會掙扎，但最終他們還是會為了國家而下令。
但這不代表他對此是毫無感覺，這是他們必須永遠永遠背負的罪孽。
所以亞瑟沒忘，也不可能忘。
可如今……
五朔節、生日與那道命令，讓亞瑟串連起一個相當不妙的答案。
他強烈希望，這一切都只是巧合。
但他明白那是不可能的，因為正如預言所說，出生在這一天的孩子確實毀滅了他的國家。
也就是說……
「莫德雷德當時、也在那艘船上。」立香說出了亞瑟一點也不希望成真的那個答案。
「……」
「所以她啊，不過生日的……也非常地討厭這天。她說自己害死了其他同一天生日的孩子，偏偏身為預言主角的她卻活了下來，所以自己沒資格過生日。」立香說著便歛下眼簾。
去年的這個時候，想替莫德雷德慶生的立香被對方強硬且堅決地拒絕了。
望著不明所以且神色受傷的立香，莫德雷德掙扎了一會後，還是說出了那猶如詛咒般的真相。
因生日而被判死，最終卻生還的莫德雷德……在知曉歷史的人們眼中，或許正是那最該死卻又沒死成的災禍之子。
可是誰也沒法對少有地露出陰暗神情的叛逆騎士火上澆油。
先不說她後來做的事情。
最開始、身為孩子的她明明沒有任何罪孽。
如果被生下是種錯誤，那麼那筆帳該算到生下她的父母頭上！
「……」得知了真相的亞瑟，神情變得有些空洞。
因為他既不曉得該說什麼，也不知道應該看哪。
他莫名地有些害怕立香的目光，但他很清楚，他們的御主總會站在所有角度看待從者們的人生，總是說自己並非當事者的她從來不會隨意評價任何一名從者的過往。
即使與從者們精神相連的她，時常非自願地在夢中陪著她的從者們經歷那些生前的事情。
例如被困在進水的船隻中，眼睜睜看著海水淹過自己的身體；或者是在每一個五朔節時，遠遠地躲著、遙望歡慶的人們。
她無論如何也想對為守護自己至今的那名騎士做些什麼。
可是並非是那個時代出身、身為局外人的她，沒有立場對此事多做置喙。
「對不起，這明明不該是我胡亂開口的事情。」立香也不喜歡這種彷彿在他人背後揭穿祕密的行為，可偏偏那位當事人哪怕再死上十次也不會開口，而唯一能解開這份心結的人又渾然未覺，所以御主只好壓下羞恥心、當一回長舌婦了。
「不、謝謝妳……告訴我。」亞瑟覺得有些羞愧。
明明差點殺死親生孩子，甚至還讓無數的孩子陪葬，他居然還能一無所覺……！
「……雖然只是我這個後人兼外人的一己之見，但是，當初的預言其實並沒有錯，您所下的命令也不能說是毫無理由，您只是為了守護國家做了殘酷的決斷而已。」立香字斟句酌地說，她想幫助一直守護自己的莫德雷德，並非打算傷害亞瑟，「對不起……明明、對這件事我只是個毫不相干的人，可是、可是我還是要厚著臉皮請求您，請不要再讓小莫一個人背負這些！」
如此說著的御主，話語間帶上一抹泣音。
雖然，立香也明白莫德雷德最後的所作所為的確坐實了那個預言、證明了亞瑟王的判斷並沒有錯……可是、可是！
那些因她而死去的孩子，不是她的責任啊！
她明明也在那艘船上，也和那些孩子一樣！
但只是因為她活下來了、因為她實現預言了，所以一切就變成了她的錯，這樣未免太不公平了！！
「……那些是，我該背負的責任。」亞瑟用著沉靜的語氣說道。
下了那道殘酷命令的人是他。
為什麼卻是他的孩子得痛苦到死後呢？
說不定，在出生的這一日，莫德雷德始終被囚禁在冰冷的大海之中。
所以她過不了生日，也沒辦法去過生日。
若是亞瑟在完全不知情的狀況下追上去，甚至還會讓她傷上加傷。
亞瑟無論如何旁敲側擊都不可能從女兒的嘴裡問出一絲真相，即便自己會再次被刨開從未癒合的那道傷口，那個深愛著父親卻也毀滅父親的孩子絕對不會讓「亞瑟王」想起這道同樣會令他／她煎熬的過往。
因此她只能選擇抹去身影，在這詛咒的誕生之日。
『如果當初沒下那樣的命令就好了。』
這是亞瑟第一次後悔自己所下的命令，但他的心裡卻比誰都清楚，哪怕時光倒轉、他依舊會下達相同的命令──為了他必須守護的國家。
之前在5/1（可能有超過凌晨12點）那天，盡量在小莫生日時放出了這篇～
後來重新潤稿時，有稍微修改一點地方，劇情應該會更通順些～^W^
明明是小莫的生日，身為莫粉我卻灑刀灑得很兇猛（欸）
……難怪上星期抽小莫沉了（掩面）